拜年
李仲清
好几年没有去舅家了,今年有了年休假,母亲也有这个意思,要我给舅家去拜年,这使我非常作难。
记得那年我去舅家,由舅领去挨家挨户给舅家的人拜年。别说爷字辈的,就连同辈年长我几天的也要跪拜,甚至还要给那些年龄比自己小而又被称作嫂子的爬倒叩头,几次都想“移风易俗”,可她们没有丝毫的谦让,何况舅舅又站在旁边。或许由于我是城里当干部的,头可能值钱点,所以他们格外重视,个个都站得笔直,只等我跪下叩头。九九八十一家,让我日出而拜直至黄昏,真是拜了个天昏地暗。
接着又是—件让人作难的事,那就是吃请饭,也是日出而吃直至黄昏,一家挨一家,—连好几天。如果稍不注意,开头几家吃多一点,后面的就很难应付。不吃乡里人就觉得我不爱吃他们做的饭,感到我忘本。几天下来我总是闹肚子。
完成以上两件事就该轻松愉快了,如喜欢看戏,就去欣赏他们自己的杰作;但我更多的是被他们叫去,大家坐在一个炕头上问长问短,打听深沟外面的世界,问城里的新鲜事,不免还要关心—下涂口红划眉毛的女人。那些先前还摆着架子要我叩头的“红二团”嫂子们的脸上腾起了红晕,有的还“哧哧”偷笑,随后低下头去……
已经好几年了,不知舅家有无变化。现在一家一包点心还能解决问题吗?总不能让母亲丢面子。可是九九八十一家,一家一小包,也就大包加小包了。正在犯难之际,舅家来信了,说乡下啥东西都有,路远不方便啥都别带了,我想很有道理,免得买了不合心。最后他还告诉我,班车通到家门口了。这令我非常高兴,免得一路麻烦和艰辛。
到了舅家,让我非常意外,想不到几年功夫,已是面目全新了。他家的窑洞扒了盖上了新房。当说到拜年之事时,舅笑了笑说:“如今大家嫌麻烦,由几个老人研究了一下,立了个规矩:再不互相拜年,再不吃请饭,同时也废了叩头的乡俗。”我听着听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然而眼前却处处刮着改革的春风,九曲十八湾的细沟已不是从前的细沟了,再也看不到那些站得笔直等着让人叩头的人了,相反他们却谈论起了信息,打问着山货往哪里运最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