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来福又来到了热闹的南洋,刚一出火车站就被一帮姑娘围上了,全都是介绍住宿的,争着说:“服务一流,周到彻底。”来福有些纳闷,服务怎么个彻底法,他便问围上来的小姐:“你们都是什么服务?”“什么都有!”一个小个黑脸姑娘表情有些放荡地说着。“我们的小姐可漂亮了!”旁边的一个瘦高个姑娘接上了话茬。“我这是住店又不是找对象,管得着服务小姐漂亮不漂亮吗?”他随口说了一句。“可以玩玩嘛!”又挤上来一个红脸蛋说着。“我们的小姐很美丽,也很开放啦!”又是那个黑脸姑娘有些挑逗地说着。来福心里有些作呕,都是一些什么东西,我又不是苍蝇,怎会恋上一堆臭肉呢?几乎在吼:“快滚要不我喊警察了!”“瞧他那样儿,乡巴佬!”那些小姐们对他嗤之一鼻。来福没有理她们,提起自己的包就走。可走不多远,又过来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他老远就想避开她,谁知她来了个大摆度,有意碰了他一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先生玩玩嘛!”这声音在他听来不仅发酸而且发臭,他真想给她一击耳光,可又一想这娇滴滴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这是谁呢?瞧了一眼她,来福不由地跳了起来。本该把她的手甩在一旁的,他却紧紧地抓住了她。她也哆嗦一下,细看了一眼他,他俩都愣住了。来福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好你个不要脸的,我看你这回能跑到哪里去!”那女的想挣没挣脱,便怯生生地叫着:“原来是许总经理……我......我......嗳哟,你把我抓这么疼干什么?”那女的有些忍不住叫了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来福真是又惊又喜又怒,随口冒出这句话来。“许总你说咱办。”这女的显然拗不过了。来福把她推到一边说:“还我钱!”那女的却拼命往里钻,“你钻什么,还怕丢人?”来福有些生气地说。“那是怕丢人,我是怕‘便衣’。”那女的倒也不觉得羞,理直气壮地说着。来福这才知道她至少是一只鸡了。“许总我真没钱。”她又装出了可怜相。“不行,不给钱,我要你的命!”来福咬牙切齿地说着。“那也好,省得挣不着钱,换不上‘白粉’了难受!”那女的好像对死想的很开通, 一点不怕。来福终于明白了,她不仅是一只鸡,还是一个瘾君子,难怪她那么没皮没脸,他真恨自己当初怎么没有看出来。但他还想证实一下那时她是不是就吸毒,便像一个审判官一样审起她来:“我认识你的时候就吸毒吗?”“哪里的话,”那女的接上话茬:“你又不是没见,我啥时候抽过。”“那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呢,我那时候找了个对象,人家说是美国什么落山机(洛杉矶)的华侨,他说只要我凑够10万元,他再添一些,我就可以到美国去了。你知道我那时天天做着美国梦哩!人家说那里是天堂,有大把大把的美元花不完,我太向往了。对了,你也见过他,就是那个卷毛的。”来福好像想起来了真有那么一个卷毛的,他当时还以为是个地痞流氓呢!她接着说:“我连想也没想就把一切给了人家,他好像很满意我,给了我一条项链,当然是假的了。后来他又和我做了那事后,便对我说:‘我想回落山机(洛杉矶)去,原本想带你一起去,可惜这次没有带那么多钱,我去拿。’我说:‘我先垫上,咱们办妥了再还。’ ‘那当然好了!’他欣喜地说着。没办法,为了拿到护照我就把咱那儿的钱先用了,并以你的名义又借了一些,让他带着去给我办护照。”来福又变得气鼓鼓的,瞪着两只充血的眼睛。她没有理睬来福继续说着:“我想人家在美国,美元都花不完,还怕还不起你的十几万人民币,不过害怕你发火,我还是避开了,我知道中国人的特性,花公家钱多少不在乎,花自己的就像要命似的。可谁知他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来福的牙又咬得咯吱作响。可她好像全然不知这些,依旧说着:“我先是充满信心地等着,时刻准备迎接一个惊喜。可是过了几天后,我有些焦急地等着,巴望着他的出现,后来只是愤怒地等着,乞求他能来一下,可他一直没有来。终于有一天,我再也等不住了,就到处去打问,你想想这么大的世界到哪里去找,可有人偏说在哪里见过一个卷毛的,是个诈骗犯,好像是电视上演的,最后枪毙了。我又打问了几个都说有那么回事。我当时差点昏了过去,我首先想到了你,我想还不如嫁给你作小算了,可又怕。我知道你见了我会把我活活吃上的,你知道吗,我的心里难受!”不知是大烟瘾犯了,还是真的伤心,她竟是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来福心里也有些难受,不想这女子也是受害者。她抹了一把鼻子又说起来:“我实在难受地不行,就去找天堂了,他们说吸了‘白粉’可以忘掉一切烦恼。”来福差点跳起来:“你这娃也太傻了!”“没办法,抽上就戒不了。没钱咋办,你说说女人还有啥办法,就卖肉呗!”来福都不忍心听下去了。这天气太闷热,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还是说着:“听人说南洋能挣钱,这不我就来到这里了。许总,不,来福大伯,不,来福哥!”她一会儿换了三个称呼。他真正的失望了,再也不抱任何幻想了,你把她宰了也变不成钱。他还想开导她几句,让她改邪归正。谁知她又来挽他,并酸不啦叽地说:“来福哥,我还没侍候过你,这回不要钱。”他一把推开了她。他不仅气愤,而且也可悲,甚至可怜,想不到这女的竟然变得如此的不要脸,与其活着还不如死掉的好。以至过了好一会儿,来福还气直冲脑门。不管她说的那些是否真实(不过他的确见过一个卷毛的大约有40岁左右的人找过她),现在她变得不可救药了。来福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原来准备马上去找批发商联系货的,可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干,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很便宜的旅店住下了,连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他仍精神不振,只是想着要把公司交办的任务完成,要不不好交待,他才起床了。公司的事比较好办,因为总经理已磋商过,这次只是就一些细节问题谈一下,然后签了一些意向性协议,待元旦过后还要专门召开用户座谈会,再签订正式的合同。他去的几个公司都很客气,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办妥了这些事,他的心里踏实了,情绪也多少有些回升,他又去了批发市场,一看还行,那种时装这里正在处理,每件都五、六折地降价,批发价还可以商量,他想有门,多了四折也能批发上。他给那人挂了电话,没有说这面降价的事儿,就按原价说了,问他要不要。那人说:“当然要,不过最好降降价,那钱归你。”来福一听这话,知道那人不想给他办理费了,幸亏自己留了一手。来福最后按九折向那人要了电汇。其实他是四折批发出来的。当然那人也很高兴,直夸他能干,按九折五给他汇了钱。总计5.7万元,实际进货用去了2.7万元,他干落了3万元。款到之后,他急急督促发了货,准备打道回府,他生怕再冒出个什么妖精来。
第二天一早他就坐上了直达黑虎岔的列车,他情绪一下了高涨起来,甚至有些自鸣得意,你们想不到吧?我来福一天的功夫能挣上3万元钱!可他又一想谨慎起来,那一次还不是一天的功夫一下子花掉了十几万吗?要不是樱桃、红娃子他们,他说不定正在受苦呢!
他想回去首先要干的是把房子赎回来,再就是,他突然想起来了,他给樱桃,不!给豆豆怎么没有买一件东西,哪怕处理的也好。可是现在不行了,火车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要不在黑虎岔买吧!就说是在南洋买的,他这样想着。还有最好这次红娃子能干出让他高兴的事来,那样的话,他也可以告慰酒泉之下的二老了。来福又激动起来,想象着这娃娃最好是个男孩,可他想了一会又蔫了。人家红娃子的儿子多像他老子,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要是樱桃也生出个像红娃子的,不就露馅了吗?其实,他还不知道,虎岔梁梁子发生了一件让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樱桃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