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之死连载

（中篇小说） 

李仲清

十三

    王化龙总经理才出去还不到半个月，回来一看他的公司简直闹翻了天，先是樱桃死去，再是复活，接着离婚，又结婚。真够他眼花缭乱的，樱桃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留留子更是叫苦不迭，樱桃这个来福丢在家里不管的大美人这下可有人爱有人疼了，再想下手就更难了。回到屋里一看更是气极败坏，他的房子已经被来福赎回去了，正等着让他搬家呢！他买房时是说过，只要来福有钱，他留留子立马就搬，可那时，倒不是他留留子如何地开通，留留子认为来福不可能再有那么多钱了。可谁知他——男子汉大丈夫既出此言，只好如此，再说他那傻婆娘已经让人家住进院子了，不管怎么不愿意还得赶快搬走。

    留留子收拾了一下他家的旧庄子，择吉日搬走了。来福清扫了一下那几间房子，正好用他们公司生产的喷式涂料喷了一下，房子一下又亮堂了。他和豆豆就住在正房里。太阳老高了，可来福还恋着被窝，豆豆几次想起来，都让他拦住了。“娃娃大了让她自己锻炼、锻炼。”来福说着。豆豆又躺了一回再也睡不住，就起来了，她还得给女女做饭来，再说，猪肯定饿得直叫唤。

    虎子正在南方一所重点大学上学，再差两年就毕业了，他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豆豆这么一想心里乏兮兮的，半天没有缓过来。女女低着头没有吭声，帮起妈妈来。

    红娃子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趋于平静了，樱桃真把他当成了一块糖，不知怎么“含”的了，尽管她的身子还有些弱，但她还是下地干活了，给红娃子每天早上都打两个合包蛋，自己却只喝一些蛋滚水。红娃子还真有些疼她呢。那忍心两个蛋自己都吃了，就把一个搛给她，每当这时她的脸上就红扑扑的，红娃子也就觉出幸福来。又过了几天，红娃子对樱桃说：“我想去找一回豆豆，得和她商量一下，看两个娃咋办？”樱桃太喜欢孩子了，便说：“让他俩都过来吧，我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这红娃子明白，但他清楚豆豆不会都给他的。他在他家找到了豆豆，豆豆见他也不觉得惊讶，她相信红娃子会来的，此刻豆豆一点不恨红娃子了，不过这孩子是得考虑考虑，她怕她教不好他们，特别是虎子，他就像他老子，倔脾气。红娃子多少还有些难为情，但豆豆心里没有那么多的疙疙瘩瘩的了。“你说虎子跟谁？”豆豆问着，他好像觉出来了，豆豆不喜欢虎子，“跟我也行。”红娃子说着。其实红娃子挺喜欢虎子的。“那好吧，女女就跟我。”豆豆说着。她倒不是不喜欢虎子，就怕她教育不了他，这女女不像她哥，比较懂事。更何况她还想给来福生个儿子来，她有这个信心。家产的事儿他俩基本没谈，红娃子说：“你看还缺些啥？”豆豆说：“啥都不缺，今晚我就把女女带过去。”话句中多少还有些伤感，红娃子心里有些悲哀，眼眶一热不觉掉下泪来，他悄悄抹去了，也许他欠豆豆的太多了，二十年来红娃子几乎没有对豆豆给予过多的关心，倒是她给他养了两个娃。豆豆也有些难受，她下炕到门外去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会忘记红娃子的。

    豆豆走后，红娃子又呆呆地坐了大半天，直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也许正是不知道才发生了，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它发生的。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好像又想起了奶奶讲给他的一个故事：有一个卖货郎一直找不上媳妇，有一天，有一个和尚对他指了指一个小小的姑娘说：“这就是你的媳妇。”他想，她才这么大，他啥时候能等她长大？那道人走后，他便捡起一块砖头砸在那小孩的头上，他想我把你打死了，我看那和尚的话怎么应验。等砖头扔过去，他也吓坏了，小姑娘倒在了血泊中，也许他真把她打死了，他扔了担子撒腿就跑。跑到哪里去他不知道，只是往远跑。后来他就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住下了。紧接着就找媳妇，找啊找，找了十几年，还是没找上，于是他又沿着他逃跑的路往回找，直找到从前老卖货的那个村庄，总算有一个老人给他说了一个人家，是个十七八岁的黄花闺女，他想八成不会成的，谁知一问就成了，姑娘并不嫌他年龄大，只是那人又说姑娘额头上有块疤。他想有疤就有疤吧，有个婆娘总归比光棍好。只是姑娘嫁过来后，他才知道了她头上那块疤的来历：那姑娘愤愤地说：“从前有一个缺德鬼小货郎，好端端地在我头上砸了一砖头，把我给砸昏了，要不是抢救及时，差点送了命，这不留下了一块疤。”货郎吓得一哆嗦，便问她记不记得那人了，她说那时她才四五岁，早不记得了。货郎这才随便地骂了一会那人睡去了。他真没想到她真嫁给了他，要是他不砸她一砖头，她的脸上怎会有个疤！红娃子想着，难道他跟樱桃真有那么一段情缘吗？小的时候常在一起玩过家家，后来他俩彼此相爱，再后来分道扬镳，不想过了二十年又回到了一起。

    樱桃这时有些火急火燎，她怕红娃子和豆豆难以割舍，或者再闹出事端来，刚开始她还没有想那么多，这大半天过去了红娃子还不来，她有些坐不住了。她有心去找他，但她又怕她把事情反而搞糟，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就在这时留留子却溜了进来：“樱桃呀真是不凑巧，要是我在，我决不会让你昏睡上三天的，头一晚上就会让你醒过来的。”樱桃臊得满脸通红，她知道留留子嗅到了什么，但她对他这个地痞二流子早在心里烦透着来。她想这还用说，如果不怕死鬼来捏你的话，你绝对会到太平间里去奸尸的，樱桃想着就像吃着香喷喷的饭，突然吃出了个苍蝇一般，心里直作呕。留留子说着竟然坐在她的炕头上来了。她的心里正烦着来，但她又不好发作，便下炕索性出门去了。

    外面虽然有些凉意，但经下午这太阳一晒，也觉不出有多冷，樱桃站在门口看了看这个大院，她可能不会在这里住下去了。突然，她想起她好多天没有去上班了，她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办的事儿。还有，她还没有把红娃子说的那个建议讲给化龙总经理呢！她这么一想便返回来对留留子说了一声：“我找总经理有个事哩。”留留子明白，这是对他下逐客令了。他也跟了出来，他知道他再想沾这婆娘的边真是墙上挂门帘一点门儿都没了。尤其当他知道来福一直跟樱桃没做成那事时，他更是懊恼之极，他想他要是再多撩拨一下她的心，兴许她现在属于他了。

    来福正在着急，豆豆两眼红红的，他没有敢说一句话，只是递过一条热毛巾，豆豆却开口了：“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让女女过来行不？”“行！行！怎么不行呢？”来福连连说着。真的，他对虎子还有些怯乎，这女女文文静静，才十六、七就出落得像朵花，而且她太像她娘了，看着她就会想起她娘来。来福当然喜欢要个儿子，不过他要亲自生一个。望着豆豆，他又充满了信心。

    红娃子呆了一会仍不见豆豆的影子，便走出门来，这才发现已到了下午，他想得马上回去，说不定樱桃又在怎么发急来。他匆匆忙忙赶回了宏业公司大院，可樱桃的门是锁着的，他想她会上哪里去呢？就在他急得在门口直打转转之际，樱桃回来了，她只是去了一趟她的办公室，见已经甩掉了留留子就回来了，此刻她没有心思去给化龙汇报那事儿。她见红娃子回来了，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到了心窝。红娃子说：“明天咱们就搬回去，虎子跟咱们一起过。”樱桃没有说啥，她一切听红娃子的，再说虎子让她羡慕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她太喜欢他了，见了他就像见了他爹。这还有啥说的，只是虎子不在，未征求他的意见，不知他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