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之死连载

（中篇小说） 

李仲清

十四

    春天还没有真正到来，来福的心早已成了打碗花乐开了口，那天他见豆豆清早起来吐哩，把他给吓坏了，以为豆豆生病了，嚷着要送她去医院检查检查，谁知豆豆噗哧一下笑了，指了指肚子自豪而兴奋地说：“有了。”来福那个高兴，真想把她举起来，豆豆却挣脱了他，并嗔怪地说：“看你，小心把他——”豆豆说了半截子话，但来福明白，赶紧让她坐下，而且再也不让她干活了，可豆豆却说：“这又不是头一回，再说至于吗？”来福不听，就是不让她干，其实没有多少要干的，只有做个饭还有女女来，可来福挣着干起来，生怕累着豆豆。

    樱桃也有了，让她几乎把肠子吐出来了，红娃子想让她去看医生，看有什么解药，可樱桃坚持不去，怕影响了娃娃，这红娃子能理解。他尽量地多干一些家务活，好在也没有多少活，就喂个猪、鸡，做个饭，就这樱桃不忍心，红娃子做饭樱桃总是给他当下手，确有几份爱意，让他的心里觉得热乎乎的。不过他多少有些发愁，再过不了多久，他又要忙乎了，她怎么办？

    来福又雄心勃勃还想下一回南洋，豆豆听了一个劲地阻拦着：“咱们有钱花就行了，何必——”在豆豆看来南洋不是好去的，来福不是吃过亏吗？她再不让他冒那个险了。来福知道豆豆心里想的啥，也不是没道理，但他决不甘心只当个采购员。豆豆见他仍然执意要去南洋有些生气：“哪怕种地也行，我就不让你出去。”来福也有些作难，别说豆豆不让他去，让他去他还不放心豆豆来，别累着了她，再说田也得种。经豆豆这么一提息（提醒），来福还真动起了务农的脑筋，虎岔岭那边荒山还多着呢，政府不是鼓励绿化荒山吗？种上一些经济林还不是一样，再种上一些药材之类的未必就不赚钱。此刻来福脑子又高速运转起来了，他在考虑着种种有利和不利的因素，尤其还不能马虎自然灾害，但末了他终于下了决心。第二天就去宏业公司辞掉那里的工作，他要承包荒山。豆豆一听来福要干这活她支持，这里面的绞绞子她都清楚，她相信来福能做好的。

    樱桃现在好多了，不像刚开始那几天，她已经上班了。她把那个建议说给了化龙。化龙说：“很好，咱们现在有个搞建筑的女婿了，更不用发愁，争取今年开工投产。”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樱桃不知化龙对她是个啥看法。化龙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不行了，你还是住在这院子里吧，那房子还空着。”“不要紧，红娃子也买了一辆摩托，每天他把我先送回来，再上班去。”樱桃回答说。“嗬，还真难为了他。”化龙赞许着红娃子。

    来福开始忙了，尽管他不让豆豆来，但他前脚走豆豆后脚就跟来了，这样也好，只要豆豆在他身旁，来福就有使不完的劲。他正做着春播的一切准备。惊蜇一过他就开始播。不过今年他不想二牛抬杠地种了，他已经跟乡上的农机站联系了，用播种机播种。豆豆有些兴奋，她种了几十年田了，还没有机械播过，还是来福让她开了眼界。

    开播那天，豆豆兴奋地不得了，一直跟前跑后，把个来福吓的，骂起她来，豆豆这才呆在了田头上，可过一阵又忘了，又到田里去，只要来福看见没有不骂的，明天来福决意不让豆豆来了。豆豆吃惊地看着，往常种上十天半个月的，这家伙不到两天就种完了。第二天豆豆也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了，因为她觉得有些累，可千万不可让他再流了，那样她会对不起来福的。第二天不到中午就播完了，来福一开钱那人就开着播种机走了。

    樱桃还是天天由红娃子接送着上班，只是一天比一天送的早，接的晚，红娃子开始忙了，他已经配了一个总工，他本想再配一个副总经理，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一想法，也怕打起内耗来。技术上的事儿尽量让总工去办。办公楼地基去年就打好了，一开春就干地面上的活，现在已盖起二层多了，快的很，一天就能窜上一截来。尽管红娃子很疲惫，但他还必须回家。

    来福种完了春麦，又开始种药材什么的，还搞了一些枣树、花椒树的苗子，再过几天就去栽，以前红娃子栽的那些花椒树前年就结籽了，这也算一笔不少的收入。

    随着天气一天天暖起来，来福和红娃子一天天忙起来，而樱桃和豆豆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过了中秋节后樱桃就请了假，豆豆仍挺着个大肚子去田里，来福也不让她干活，但她在家里呆不住，就来了，女女晚上放学回来也来帮来福，只是她不好意思叫他爹。来福近来又有些变得焦急起来，他企盼着娃能早点出来，其实还不到预产期，可来福急得不行，就像过了预产期两三个月的孕妇。起初他很想要个儿子，但后来一想，姑娘也行，不敢难为了豆豆，最近他几次说他喜欢要个闺女，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的。当然豆豆不会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个渠渠道道来，她自己也担忧起来，怕她的肚子不争气，给他生不出来一个传宗接代的。不管是男是女，总归要让他（她）出世。

    樱桃已经住进了乡卫生院，豆豆听了直摇头，生个娃还要住医院，过了两天又听说已经生了剖腹产的，是个千金。豆豆听了也吓了一跳，幸亏去了医院，要不倒胎会把她折腾死的。她想着自己也害怕起来。樱桃生孩子的事儿来福当然不会不知道，但他既没高兴也没生气，既不惊讶，也不沮丧，他反映比较冷淡，似乎这女人压根与他没有多少关系。但他听说生的不太容易多少有些担忧，尤其他想到了豆豆。可豆豆说她不要紧，头胎生起来费劲，这些来福不大清楚，但他希望如此。

    这一天来福正想挖一袋子洋芋来，豆豆却叫唤肚子疼，来福立马紧张起来，要雇车把他送到医院去，可豆豆说不用，只是要请个接生婆来。来福就近请了化龙的婆娘。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来回地转着，时不时来到窗台下，伸长耳朵听着，豆豆克制自己，低声地唉哟着，他的心里像插了把刀子似的，恨不能自己替了。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哭声，这是人生的第一声呐喊。他听着这声音怎么就这么悦耳，他继续伸长耳朵听着，可那娃哭了几声就不见动静了。

他感到空气一时好像凝固了似的，过了一会化龙婆娘出来了，笑嘻嘻地对他说：“恭喜你来福，生了个大胖小子，大人娃娃都好着来！”来福突然蹲在了地上，泪水 叭哒叭哒地掉下来，大半天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发疯似地跑出大门， 直奔他二老的坟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