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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清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19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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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检修



李仲清


望着满天的繁星,青春甩一把脸上的汗水,深情地说,星星你能理解我吗?星星好像给他眨了眨眼。他好高兴,梅也一定能理解他。说起梅来他的心里酸酸的。

那还是三年前的一天,正在下大雨,青春在雨中奔跑,突然头顶多了一把伞。原来是梅,他的同班同学。他俩同时在首都的一所石油大学上学,不过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梅是首都人自有首都人的骄傲,而他来自大西北的兰州。可他也不自卑,出生于首都有什么了不起。他还出生于石油世家呢。“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谁怕谁!何况他的成绩是班上数一数二的,而梅就比较多靠后了。每次考试梅都很悬乎,虽没有挂科,但也像走钢丝绳似的,让人捏了把汗。有什么可骄傲的。他每次见到她都是昂首挺胸的,当然她也没有低头弓腰,真是不卑不亢。让他的心里浮出一些说不出的滋味来,甚至有些怨恨,再想想谁也没着惹谁,何苦呢。他俩如陌路人一般,从未打过招呼。

一看是梅,青春的脸涮地一下就红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梅还是一板一眼地说着,大雨天不知道躲一躲,当心淋坏了身体。青春仍然梗着脖子说,我可没有你那么娇贵。其实他想说你们首都人呢,结果舌头没有拐过弯说成了你。话音未落,他身不由已地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看你还逞强不!梅有些嗔怪地说。青春偷偷瞄了一眼梅,在她的脸上没有发现任何高人一等的迹象,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正在十分投入地看他,他的脸如同火把烤了似的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突然她的脸上也腾起了一片红霞,接着低下头去。人家几次想跟你问题呢,你都头举得高高的不理人家。人家哪里惹你了。梅有些委屈地说着。哪有啊?青春辩解着,不过他立马来了精神。

此后,他经常给她辅导功课,她的成绩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再不用担心挂科了。当然梅也没有忘记犒劳青春。她每周回家都要给青春带好吃的。起初,青春还不好意思,后来也就心安理得了。再后来不用说他们之间就产生了恋情,尽管他们都觉得不可能,将来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怎么生活,但是感情的洪水是无法阻挡的。随着毕业的临近他们的心中堆满了忧愁。但现实是残酷的,不用说梅留在了首都,而青春分到了兰州。

青春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他们正在研制一个狭窄管道里焊接的便捷小工具。梅就住在兰州的一家宾馆里,可他却顾不上看她一眼,别说看了,连打个电话的机会也没有,装置上没有信号。他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梅一定会理解他的。但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没底。

毕业分配那阵他是淡定的,没啥好说的,他要回到他爷辈、父辈战斗过的地方,这是他们的愿望,也是自己的首选。毕竟出生在石油世家,通过耳濡目染,心里早已装满了石油情结。梅就比较难受了她几次都企图说服父母和青春一道去兰州工作,都没有成功。父母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何况即使父母答应,在兰州也未必就能找到工作。为此她没有少流眼泪。让青春的心里也很长时间不是滋味,让他真正体会到了离别的愁苦。真是肝肠欲断。他对梅几乎已不报什么幻想了,可梅依然不死心,在做着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努力。每失败一次对她打击都很大。青春在心里也很是不忍,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真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不管怎么说,青春还是忘不了梅,他生怕哪一天梅悄悄地离开他。这次大检修加班未能与梅见面,希望梅千万不要有别的想法!否则——青春不敢再往下想了。

屋漏偏遇连阴雨,梅遇到的困难不只是工作调动和来自父母方面的阻力。关键是青春的家人也反对。这让她很是孤独。青春的爷爷是老石油工人参加过大庆石油大会战,跟王进喜一块工作过,不用说身上也有铁人的味道。他曾一度也是两地分居,那时条件多么艰苦,坐火车多挤,别说座位了,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好几次都是让他从大东北金鸡独立来到大西北的,那可是几天几夜,腿都站肿了。苦是苦了点,还不是过来了。那像现在还有卧铺,三七不对还坐飞机,动不动就飞回来了。他就看不惯梅的那个娇气劲,坐飞机回来也能把她累个半死,好像就是荞面捏的。连扫个地什么的也要青春来帮她。她简直就是寄生在青春身上的一条虫子。他没有给她给过好脸,作为女人还是要有自立精神。他听到梅给青春打电话,就故意嘟嘟囔囔,甚至指桑骂槐,让梅听得惊心动魄。

那时候他有时忙一年也回不上一次家,也没见老伴有什么报怨的。人家还是专家呢,工作拉孩子哪样活没干,从未听她说过半个苦字。说起老伴他打心眼里佩服,人家干啥都是一把好手,当时炼争气油她没有少操心,为了搞研发经常加班加点,她哪一天喊累了。还是一次一位首长视察炼油厂时了解到了她的困难,才让他调到了兰州,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那时他感到最对不起的人除了老伴,就是儿子。老伴加班了,儿子就苦了。老伴经常加班加点而且废寝忘食,好几次忘掉了儿子,将儿子饿得哇哇直叫。

那会儿也搞大检修。那可是一件苦活,那时机械化程度很低,基本上都是人拉肩扛,那时人们还吃不饱肚子,但那时人们的干劲很高,没有一个人讲困难的,都争先恐后抢苦活干。几天几夜吃住在现场连轴转是常有的事,一个月下来,不掉几斤肉由不了自己。检修一完整体人就像掉到污油里滚过一样,除了眼睛还是明亮清澈的,其他跟泥猴没什么两样。他总是瞧不上青春他们干活。觉得他们就像在玩一样。不过老伴不那么认为,老伴说现在科学发展了,就该这样生产。他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他爱听老伴说的。谁让她是专家呢!

青春的奶奶同样没有看好梅,她一见梅动不动就叫苦叫累直撇嘴,这让梅着实的难受,且充满了忧患意识。这位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目光像锥子一样,看你一眼都会让你浑身感到痛。梅的心里乏乏的。青春的奶奶的确不是一般的人,也算是个铁人呢。

在最困难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带孩子的。但那阵他们正开发新产品,往往一试验就是一整天,有时半夜了还回不了家,自己顾不上吃饭不要紧,可孩子不能挨饿。有时,她就将孩子带到厂里,天一黑孩子就睡着了,晚上她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背着孩子回家。有时累得直想躺倒大睡,可是不能那样,为了孩子还得做饭,还得吃点东西。一点不夸张,有时站着就睡着了。可她还是强打精神,咬着牙扛过来了。看着一样样新产品问世,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她的心里那个乐。还有什么苦可言。她的浑身充满了活力,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当然,她也就见不得干点活就叫苦连天的人。梅恰好就属于这类。你说她能喜欢吗?如果梅去他家,能有好眼色看吗?青春真怕梅受不了!

青春的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梅已来兰三天了,他恁是没有见上个面,甚至连打个电话的机会也不多。只有在梅来的那天他简短地叮嘱了几句,再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不是他不想打电话,在装置检修期间打电话的确不方便。这让梅怎么想,说不定他的父母还为难人家了。

青春的父亲也是个石油人,还是一位老技师呢,按说这次大检修他也是要参加的,怎奈他的腰痛病犯了,未能参战。他为此还找过车间领导,希望给他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但未能如愿,车间领导怎么好意思让这个国宝级的人物累倒。就让他借检修的时间休息一下,调养调养身息。可他也呆不住,尤其不放心青春他们,觉得他们缺乏吃苦精神,干啥都想省劲,有些事是容不得偷懒的。他信奉的是:功到自然成。当然他们也就干得很累,他的腰痛病还是在一次大检修时落下的。记得那是一个十分狭窄的空间,他只能猫着腰去干,按说干半小时就要换另一个人。可是干活的装置在高处上下极不方便,一上一下至少要花费个把钟头。他为了抢时间,恁是猫着腰干了大半天时间,将所有的活干完才出来。他一时直不起腰来,休息了好一会才从装置上下来。从此就留下了腰痛的病根,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加的严重。

上不了班只能在家里呆着,当然情绪也难免受到影响。青春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发愁的。就怕老爸让梅下不了台。明说,老爸也是反对他跟梅交往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两地分居。也许爷爷奶奶早期的牛郎织女生活让他吃了苦头,因而他很怕儿子重蹈爷爷的旧辙。当然,对梅的为人他也不感冒。年轻轻的,就怕吃苦那怎么行!俗话说的好,不吃苦中苦,哪来甜中甜。但他也没有表示过态度强硬的反对,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尤其是情感问题。

青春的母亲是一名炼油工,已经退休在家,不过她闲不住,上了老年大学,除了学拉二胡外,还在练书法,家里的废字纸一堆一堆的。别看她的字练的还达不到入木三分,但她格外认真。就像她在职一样,工作没有含糊过,什么技术能手,操作状元她都得过。当然,那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下功夫练出来。她就有那股子劲。有什么弄不懂的,她就向青春的父亲请教,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她绝不甘心,甚至不吃不喝的,让青春的父亲也不得安宁。就这么一个人,按说对别人的要求肯定是苛刻的,但她在青春工作的态度上却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她对儿子充满了信心,她认为儿子的所作所为是符合时代精神的。这与她老伴甚至公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他们都说她是溺爱孩子,其实还真不是。有一点可以证明,虽然她深知儿子喜欢梅,但她要比老伴更明确地反对青春与梅交往。记得梅第一次去她家,她就让梅难看过。她说,首都难道就没有好小伙,非得要找我家的青春,千山万水的能方便吗,别看现在还热火,过不了几天就熬不住了。让梅的脸一会红一会白的。当然也惹儿子生气了。不管儿子有多气,她还是不改变自己的观点。就是要把儿子的这档子婚事搅荒。可见,青春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可他爱莫能助。他只是盼着,尽快解决问题。大检修结束了他们可以好好休息几天。说起休息他的心里一下快活起来,好像已经休息了似的。他要陪梅好好转转,看看我们兰州也有不少好去的地方,比如滨河马路,比如黄河母亲,比如读者大道……

唉!不知梅还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想着他们面临的种种困难,尤其是梅一次次努力的失败,他的心里涌出一股酸楚的痛来。

这次系统大检修是五年来最大的一次,在这次检修中,青春他们主要承担一些难题攻关活动,开发研制各类便于检修的小工具。比如以前在狭窄空间作业人要窝在那里面,难受不用说,还不好操作,返工的情况比较多。现在只需要一个反光镜,再加上一个焊接小工具,人可以蹲在外面焊接。不仅遭罪少,而且焊接的精度也很高,保证了施工质量。人也干净利索,不像青春他爸那会,整个人钻进小空间内,几乎匍匐在管道内壁,衣服被蹭得不成样子,脸上、手上常常被焊花烫起了水泡。由于空间限制干活的速度也很慢,常常一个不大的焊口需要焊上几小时,现在几分钟就解决问题。所以现在的大检修在青春他爸看来跟平常上班没啥两样。

在青春的爷爷看来,简直就是在玩。他们那时候——唉不说了,青春这些年轻人对他们那时候的事总是不以为然。是效率低,可是苦没少受,当然最后还是圆满完成了检修任务,就是时间长了点。人也累个半死,真像他们喊出的口号一样,宁可掉十斤肉,也不给检修拖后腿。其实他们也想轻松,可能吗?那时就那个条件,用他们惯常的话来讲,就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你还别说,他们白手起家,也干成了很多大事,当然都是苦出来的,总体讲科技含量少了些。

其实,青春也是口上说说而已,他对老一辈的那种精神还是十分认可,他觉得没有父辈们,特别是爷爷辈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石油工业的发展。当然,要与时俱进,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今天,如果还坚持过去的那一套肯定是不行的。青春不是反对父辈们的那种精神,但对一些具体的做法或看法真是不以为然。比如父辈总认为吃苦就能干好事,对于这一点青春就有不同看法。为此,他还和爷爷及父亲辩论过,他认为干活要有巧劲,也就是要讲科学,埋头苦干,未必就能取得好结果。父亲认为他是为自己偷懒找借口。往往辩论会就会变成教训会,由爷爷和父亲轮番给他上课,整个一个忆苦思甜大会。

还有一点青春也不明白,那就是脏,难道脏是成功的代名词吗?能干净为什么要脏,他就是喜欢穿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工作服去上班,在岗位上他更是将工作环境打扫的干干净净,检修也是如此,干完活随时都将废弃物回收到垃圾场去。为此,他还挨过父亲的批评,你看看你,像干活的样子吗?怎么不像,他也是起早睡晚,他也是加班加点,他的活一项也没有落下。他认为父亲是老观念,便针逢相对地说,现在讲究的是清洁生产,文明生产,要力戒脏乱差,干完活,更要工完料尽场地清。父亲说不过他,就给他扣帽子,你是党员你可要注意影响。他更气,他怎么了,他清洁生产有错吗?他再不理父亲了。

父亲说是说,在心里还是认同儿子的。他觉得儿子跟自己一样有一股钻劲,弄不懂的问题绝不放过。儿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好学爱琢磨,遇事总爱问为什么,这对他熟悉装置带来了很大好处。他工作没两年就让车间看上了委以重任。这次大检修,他的活可以说是最重的了。要不怎么会呆在装置上不回家。这可苦了梅了!梅真不知道青春是怎么想的,她的心里空空的。

梅好高兴,她给青春在首都联系到了一份工作,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竟然来得如此容易,真如天神所助。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捡到了一个手提包。里边有支票、合同,还有3万元的现金。她捡到手提包后,第一反映是赶紧找到失主,她怕失主着急,还好合同上有那人的信息,她立马拨通了电话。

话说恒通商贸公司的老总正为丢了手提包而发愁。倒不是那些支票什么的,那个他相信别人不会取走的,3万元现金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那些合同和相关的证明材料却是独一无二的。他近来缠上了一起官司,那可是几百万元的大官司,前期形势对他很不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些证据,可以说胜券在握了,但这些证据的丢失,对他来说损失就惨重了。如果说没有那么多的现金还好说,有了那些钱他估计找回的可能性不大了。他老婆更给他泼透了凉水,这年月没有不爱钱的,别说3万元,就是300元,也有人看在眼里,你就赶快到银行挂失那些支票去吧。然而,他和他老婆的判断都在梅面前失灵了。就在他急得跳蹦子骂娘的时候,梅拨通了他的电话。

恒通商贸公司老总的感激自不用说了,但她实实在在拒绝了他给她的3万元感谢费。因为她认为她不该拿那些钱。但是这位老总却留下了她的联系电话。后来他的官司清了,他给梅打了个电话,并问有没有什么忙可帮的。梅突然就想起了青春,忍不住对恒通商贸公司老总说了出来,谁知恒通商贸公司老总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你说让人高兴不高兴!他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青春。她想青春肯定会高兴得跳上八仗高。

谁知青春他恁是没领情,这让梅怎么也没想到!她当时没有忍住就哭出声来,当然也把青春吓了一跳。他紧着安慰她。安慰是安慰他就是不同意梅对他的工作安排。为此,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他。他耐心地对梅说,我是学炼油的,我离开了炼厂还有什么技术可言,你一定要理解我。梅没有听他说完就压掉了电话。她真是气坏了。当然也说明她的心里有青春。

慢慢地梅也明白了,青春在学校为什么学得那么好,主要原因是他热爱炼油事业,她更明白了青春有一次去大机关工作的机会而未去的原因。一句话,还是一个“油”字,他太爱炼油了。青春见习期满大机关正好招人,车间推荐了他。这可是那些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事,但他放弃了,他主动留到了车间。他就喜欢跟装置打交道,今天琢磨琢磨这个,明天琢磨琢磨那个,提出了许多小改小革的建议,让车间主任都坐不住了。这样改能行吗?经过专家论证还真行!通过小改小革后主要是操作方便、省力,提高了生产效率。主任一下子对他充满了兴趣。这不这次大检修主任给他交了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他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本来可以不加班加点的,以前没有这些新技术检修照样进行,只不过辛苦一点,费事费时一点。可他却不那么认为,能提前一天开工决不拖后半天,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正因为如此,他才吃住在现场,加班加点的研制那些小工具。他就像一个小孩在倒鼓玩具,十分地投入,可以用全神贯注来形容。记得梅打电话时,他竟然没有反映过来她是谁,如同一个睡觉睡迷糊的人,所问非所答,让梅的心好痛。当然她也为他的敬业而高兴,这样的男人反而能靠的住。如果让他放弃炼油去干别的,你说他能不痛苦吗?退一万步说,即使他同意了,他的家人能同意吗?肯定不会。这点她能想通。可是他们的终身大事怎么解决?不得不让人发愁!

青春的家人对梅不满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梅过于注重个人感情。这让青春的奶奶和妈妈都看不惯,认为她小资情调太浓,都多大的人了还卿卿我我,让她们简直受不了。但青春不那么认为,恰恰相反,他认为梅的感情专一、执着,不像有的女孩那样朝三暮四。这也是他一直无法与梅中止关系的原因。他真是不忍心。说实在话,他与梅相比没有什么赢人的地方,他也就是中等个,皮肤不算亮,甚至有点黑,除了爱好打蓝球外,再没有什么特长。脸上布局也算不上多么精巧,鼻头有点大,与有点偏小的眼睛相比格外显眼。不过也算不了奇丑,眼睛虽小,但也聚光,可以用炯炯有神来形容。梅是没有含糊的,绝对的淑女,脸上白白净净,五官密切配合,布局合理生动,水灵灵的大眼和樱桃小口协调自如。让青春想起来都有一种幸福感。但是表现出的却是梅对青春的眷恋和不舍,她对青春总是一往情深,这让青春也很感动。也许情人眼里出西施,感情这玩意真是无法说清楚。

青春不是不想,他是深藏不露。有时候他也自卑,他担心梅哪一天会离开他。总归他们的生活不在条线上。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山上有棵小树, 山下有棵大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个更大, 哪个更高。”地势之所以然也。兰州和首都还是无法相比的,尽管兰州现在好多了,天也蓝了,地也绿了,水也清了,尽管咏唱兰州的歌儿伴随着洒水车成天回荡在兰州的大街小巷,让人听了很受鼓舞。但是兰州仍然是一个三线城市。所以青春也有危机感。好在梅还很在乎他。

可是梅大老远赶来看他,他不着个面的确不大好,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这正是他焦虑的主要原因。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管干啥太投入,这不,这回老天爷好像故意捉弄他。本来几个简单的工具是很容易加工出来的,那用得着起早睡晚,甚至夜不归宿。可不知为什么,总是不理想,用行话说就是差了点火候,让他们一直煎熬着。有个伙伴想回家了,知道青春的女朋友来了,正好找借口鼓动青春赶紧去会女朋友。他说,你人在工地心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所以就没有那个感觉了,说不定一见女朋友就来灵感了。青春正在着急一听此言当即急眼了,我告诉你,这几个工具开发不出来,我绝不回家。他的那个伙伴有些生气了,你给谁耍?我还不是看你精力不集中了,提了个醒,有什么了不起。青春一想也对,人家还不是为他好。便笑着说,是是,我的确精力有所分散。

你还别说,青春的心就是让梅带走了不少,在加工的过程中,恁是将先后顺序给颠倒了,所以加工出来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地道。总感觉不是很好。经那位伙伴提醒,他收了心,聚精会神地工作起来,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将所有问题都解决的一干二净了。他本来可以回去了,但他还是不放心,他想亲眼看看,工人师傅们使用的情况,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就这样他又投入到紧张的大检修之中。

待大检修告一个段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梅。他急急地给梅打了个电话。电话嘟嘟响了好半天梅才接上。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真忙!他连说着,真不好意思,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梅笑了,真的,我在首都。他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凉意,心里也乏兮兮。说实在话,这会他还去不了首都,至少要等大检修完全结束了他才能去!可是他就怕梅多想。感情真是折磨人呀!你还别说,感情这玩意就怕乱想,想着想着就变味了。

由于有了青春他们研发的各种便捷小工具,大检修进展的十分顺利,人们真是干干净净检修,不像以前那样整得浑身油腻。当然轻松是轻松了些,还是要比平常上班辛苦。他们不仅要经受烈日酷暑的考验,还要经受时间的煎熬,别说还要干活,就是在大热天爬上那高高的炼塔等装置也是一件够累人的事。所以大检修对炼化企业来说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尤其在青春爷爷和父亲那个年代真能把人累稀塌。不掉几斤肉由不得他。那时的人也敬业,不把活干利索是决不会回家的。青春的爷爷和父亲在大检修期间一连十几天吃住在厂里也是很正常的。那时候他们还搞誓师大会,整得的特别隆重。如同古代出征打仗一般。

现在企业不太注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了,但也不等于不进行宣传动员。大检修前几个月企业就开始准备,除了大会小会反复强调外,企业的电视、报纸也长篇累牍地介绍着。但是,青春的爷爷和父亲总觉得还不够。因而,他们总认为青春他们现在的大检修,不能叫大检修,只能叫检修。可是现在的检修量远比以往大,不仅装置套数多,而且装置也比以前大多了。虽然现在检修的时间比以前少多了。但总不能由时间决定大小吧!青春有时故意逗爷爷,您说什么是大检修,难道我们的大检修没有你们那会大?那会有多套装置,都是几百万吨的。说起这些,青春的爷爷就不说话了。那时候有多少套装置,没有几套,炼量更小,上百万的几乎没有,不像现在至少也有个300、500万吨的。

说是说,青春的爷爷和父亲对青春还是满意的,觉得他有血性,特别是上次调首都的事。说实在话,让他们选择他们也是很难的,可青春恁是没有犹豫。这让他们很感动。有时甚至觉得对青春有些苛刻了。尤其在青春的个人问题他们没有顾及到孩子的感受。梅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人家小孩模样长得蛮俊的,人家差啥了,人家也是大学生。说起话来有板有眼,文明礼貌。他们还往往给人家来个热脸对凉屁股。人家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为此,也让青春心里也疙疙瘩瘩的。虽说现在交通方便了,但两地分居总归不方便。尤其有了孩子后,那就困难更大了,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可怎么办?有时,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可他们也没着,看着梅对青春的那份情意,他们还真不好说啥!有时,他们相反非常同情梅,觉得他们欠了她的情。

青春的心里一直不踏实,这次梅来兰州好几天,他没有见个面,梅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特别是她的父母本来就不同意他的这门亲事,别再借机发挥,动摇梅对他的信心。他是能感觉到的,梅对他也比较担心。比如在周末,梅前边打了电话说她要忙乎一天不再给他打电话了,可是,不到天黑电话又来了,很难说不是查岗的。当然话语里少不了糖分,不管出自何种理由青春都是爱听的。他也少不了嘴上抹蜜来点甜的。梅会嘎嘎地爽笑起来,不用说心里就像灌蜜了似的,甜滋滋的。当然对他也就信心十足了。

十足是十足,但有时候也架不住别人的说道,特别是这次来兰州这么长时间,他没着个面,会不会打击她的信心。千万别有哪个舌头长的再给她乱说一气,青春肯定是在故意躲你,要么怎么会几天不回家,你可千万不能犯傻!如果来上这么一通乱说,再让她的父母批驳上一番,她的心思会不会改变,还真不好说。他怕的正是这些!等大检修完了他一定要去趟首都。千万不要在这期间出现任何闪失,否则,他会遗恨无穷。

经过二十多天的奋战,大检修终于结束了,创出了大检修以来最好水平,达到了清洁检修,安全检修,文明检修,实现了一次顺利开车。为此公司专门召开了大检修表彰大会,青春在会上还进行了经验交流,介绍了他们研发便捷小工具的事。由于他肯动脑筋,发明了几个便捷小工具,致使整个大检修工期提前了十天,受到了大会的表彰。

青春的父亲也参加了这次大检修表彰会,他的高兴劲不亚于当年他受表彰。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没有想到青春他们搞小改小革,能够取得那么大的成绩,能使一个多月的检修工期提前到二十多天那可真是了不起的事。他为青春的杰出表现而自豪。

还有一件事,青春是不知道的,但他同样高兴。那是梅的事。后来梅再没有跟青春打电话联系,而是拨通了他家的电话。他们已经有多次联系了,他们对梅的看法也大为改观,觉得梅的确不错。这不,她又告诉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好事。梅的单位在兰州办了一个办事处,没有人愿意来,梅递了申请,领导非常高兴当即批准了。你说这是不是个大好事!

前两天,梅兴高采烈地回到兰州,而且还去了一趟他们的家,他们热情接待了她,并盛情挽留她,让她住在他们家中。她也没多推辞就住下了。经过几天相处,他们越加觉出梅的好了,人勤快,而且还聪明,手也巧。把青春的奶奶和妈妈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梅听说青春在大检修期间干得很不错,受到了嘉奖也很高兴,她庆幸自己对青春没有看走眼。这次梅来到兰州办事处工作,可以说是满足了很多人的愿望。首先是她的父母。其实儿女们往往不理解父母,试问哪有不痛儿女的父母。梅的父母更是如此。自从有了那次青春能去首都工作而未能成行之后,他们的愁绪如同乌云般充满了他们的脑海。他们对梅的婚事已经犯愁了,知女莫过于母。梅的父母早已知道梅对青春死心塌地了。他们也担忧,两个一个北一个西的,总归不是一回事,何况他们还害怕青春不守信用。那样姑娘可就苦了。现在好了,梅去兰州的办事处工作,即可与青春长期在一起,但她的户籍又在首都,万一想回首都还能回的来,小孩的户籍也可落到首都。单位在首都少不了经常来这里办事,真是办事探亲两不误。

当然最高兴的人就是青春家的人了,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们也愁,孩子大了,婚事就这样一直搁着总归不是一回事。这下可好了,他们马上就可以张罗办婚事了。这是他们一直以来最大的一个愿望。他们对梅比亲闺女、亲孙女还要亲。

只有青春还被蒙在鼓里,他还筹划着,过两天利用季休假去趟首都,他得跟梅好好合计合计,他们也不能这样一直拖着。他的心里经常像着火似,他急呀!可有什么好办法?

青春给梅打了个电话,梅没有接。过了一会他又打了一个,梅是接了,好像说话不方便似的。他的心里立马紧张了。他几乎在求饶似地说着,我过两天一定去首都找你,绝不食言。梅笑着说,不用了。他更加地紧张说,梅,你一定要听我说。梅依旧笑着说,真的不用了。青春说话有点结巴了,梅,你——你——。梅压掉了电话。

青春真正感到了危机,他当即用手机订了去首都的机票,时间不是过两天,而是明天。

他的脑里像过电影似的想起了他和梅交往的过程。越思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梅,让一个大姑娘,奔来跑去的。想想毕业这两年的时间,他去过几次首都,一次都没去,而梅来过几次兰州,起码有四五次了吧。他主动给梅打过几次电话,不是没有但绝对能数得清,而梅有时一天就给他打几次电话呢。他真心希望梅给他一个机会,他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他真怕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梅还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

表彰会一完,他就急冲冲地跑回家了,他准备收拾收拾,明天就去首都,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急切过。

一进门,他愣住了,梅怎么会在他家。他一把抱住了她。梅有点不好意思了,让他赶紧放下来,因为家里还有其他人。可他就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好像一松手她会消失似的。梅虽然不好意思心里还是高兴的,以为青春已经知道她来兰州办事处工作的事了。

其实,青春还不知道有这档子好事。他主要是前面接电话时受了梅的误导,其实梅说的没错,就是不用去首都找她,可他恁是给理解歪了。

青春把他订的去首都的机票让梅看了,梅的眼中涌出幸福的泪来。

梅说,以后咱们可以经常在一起了,我也来兰州工作了。青春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妈妈抢先说了出来,梅的单位在兰州搞了个办事处,这不,梅来了。

青春那个高兴。大检修让他高兴,因为他在大检修中脱颖而出,让他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梅的单位在兰州成立办事处更让他高兴,简直就像专门为帮他而成立似的。大检修顺利结束了,他的婚姻大事也终于有了眉毛。真的,他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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