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车

         （小小说）

李仲清

客运部的胡经理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如同刺猬般向外刺着，显得他的头有些大。的确，他觉得他的头就像背篓一样大。他的脸如同苦瓜似的吊着，嘴上也起了泡，这是他第三次被通报批评了，因为投诉太多。领导已摞下话了，如果再不改进，他就该挪窝了。

最近，兰城在修地铁，路上塞车是常有的事，司机早已被塞习惯了。可是坐车的人就不一样了，且各有各的不一样，有的要赶火车，有的要乘飞机，都是时间不等人。何况还有更着急的事，比如去看医生或者去探病号，自然心里就会着火，且火势会很快蔓延，少不了骂骂咧咧。三七不对就会引发矛盾，投诉自然就难免了。

客运部的刘司机一直负责接送来自全国各地的旅游团队。刘司机脾气很好，待人也热情，想着大家出门在外不容易，主动承担起了向导，义务给游人讲解兰城的人文景观、风土人情、特产小吃，甚至乘车线路，很受游人欢迎。收到的感谢信很多，为客运部争了不少光，他是胡经理的重要干将。不过，最近的一次感谢信，不仅没有让给胡经理表扬他，还让他挨了训，刘司机始终想不明白。

一个南方的旅游团队来兰城游玩，在兰期间受到了刘司机的热情服务，且团队人员对兰城的影响很好，玩得也很开心，有一个清丽俊巧的姑娘甚至想来兰城工作。她跟刘司机说，真没想到兰城这么美，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让人吃不够，兰城的人也美，她给刘司机抛了个媚眼。刘司机心里暖暖的。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个团队该走了，大家都有些不舍。刘司机作为接送司机之一负责了一部分游客的送行工作。刘司机是个爱动脑筋的人，也好学，经常听交通广播，当他听到去机场的路上塞车时，随口说了一句，看来时间有些紧了，路上堵车很严重。那个俊巧的姑娘立马急了，她说，我要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婚宴，不能错过这班航机。刘司机想了想就宽慰她，我想办法吧。刘司机对兰城了如知掌，很快找到了另外一条线路，路是远了点，但还算通畅，他们准时赶到了机场。那位姑娘非常感激，当即向刘司机的单位写了感谢信。谁知这封感谢信却给刘司机惹了麻烦。

客运部还有一位姓黄的司机，人也踏实，话少，总是专心致志地开车，让游人感到放心。那天他和刘司机一起去送游客到机场，刘司机中途改了道，他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按一惯的线路直接去机场。他是个守规矩的人，胡经理给他讲的很清楚，他的任务就是按线路接送好游人。谁知这天机场的路上出了状况，车堵得死死的，眼看就到飞机起飞的时间了，车还被困在去机场的路上，车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一个长得肥胖且面部有点横肉的中年人开始骂了起来，车里一时吵闹声此起彼伏，一片报怨声。黄司机也很着急，但他的确没有办法，他的车没有长翅膀，不可能越过黄虫般趴满马路的车辆，只能随其后，慢慢往前趴，唯一的希望是交通马上通畅，但最终事与愿违，一车人未能及时赶到，自然骂声一片。

当得知前边的那波人并未留在机场，而是按时登机后，那个肥胖的中年人二话没说，就投诉了。黄司机也感到十分无奈，难道他有错吗？他是严格执行公司规章制度的。没有人告诉他，堵车了可以另辟他道。他只能给那些骂人的人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刘司机想着这回该让胡经理高兴一回了吧，谁知胡经理二话没就把他批了顿，你胆子也太大了谁给你的权力，你凭什么改变线路。刘司机觉得冤枉，他得到了游客的表扬，却受到了胡经理的批评，心里一时想不通，本想反驳一看胡经理那憔悴样，他咽下了那口气。但他的心里仍然很郁闷。黄司机虽说未能把游客按时送走，但事出有因，核心是规定线路发生了故障，本来没有什么错。可是用户是上帝，用户投诉了自然不行。胡经理挨批评是肯定的了。

又一天有一批游客要离开，刘司机很担心，因为他已经知晓机场路上塞车的准确消息了，他虽做了准备，但心里还是没底，没有办法只有让游客早一点动身，有的游客就不大乐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刘司机紧走慢走还是没挤出多少时间，刘司机那个急，省怕耽误了游客的行程。真是房漏偏遇连阴雨， 他的车刚上机场大道，就有一辆越野从后边冲了上来，他紧着躲也没躲开，让那家伙撞上了，“嘭”地一声。他的车身晃了一下，车里顿时响起尖叫声，好在没有人员受伤。但是大伙都犯愁了，因为撞车了少不了要耽误时间。刘司机更是心急如火，怎么办，要等到保险公司来，黄花菜都凉了。何况此时正是机场路上的高峰期，他们这么一堵那就让机场的交通瘫痪了。他一看车撞的不严重，如果越野车的司机能给他点钱，他就自己处理了，本来是越野车司机的错嘛！

谁知越野车司机反而不着急，好像与他没关系似的，刘司机越是着急，他越是来劲。他反而要让刘司机赔他钱，车上的游客不干了，要下去打那人。刘司机一看急眼了只好摔给了他500元，他们才得以出发。

还好，没有耽误游客的事，游客给客运部胡经理写了封感谢信。胡经理一看更是怒火中烧，这事要让上面知道那还了得。他决定要停刘司机的职了。恰在此时，他接到了领导的电话，他豁出去了对着电话大声说，这回我一定严肃处理刘司机。让他没想到的是领导火了，那我就处理你。这那是一般意义上的撞车，简直就是制度的撞车，有了这样的制度不撞车才怪呢。我让你创新一下管理，你就是不听，人家下面的同志替你做了，你不仅不领情，还要处理他们。这是哪一门子的管理方法。

胡经理真的懵了，他真不会干了。这制度还怎么执行。领导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说，制度不是圣旨，不符合了就要改，你的明白。说完电话就挂了。

听着嘟嘟的盲音声，他楞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