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姐

            (小小说)     

 李仲清

她雅号“傻姐”，是我们维修班的班长，还是总厂青年标兵。听人讲，她待人挺好，还感化过一个后进青年。可有一样，不知什么缘故，跟我一直过意不去。

那天，我穿了件西服上班，她竟让我回去。还有，上月厂区马路下水堵了，污水奔涌，她一眼就看中了我，“小李上啊，站那么远干啥？”她说着走了过来。“我又不比别人吃得多，”我嘟嚷着又往远走了两步。她再没有吭声，卷起衣袖自己动手了。不过没干两下，竹皮子被旁边的那个“卷毛”夺去了。“卷毛”是原来的那个后进青年。我还是远远地站在马路的那边。为这事儿，她还批评了我。

惹不起，还躲不起？我尽量避着她。好在我工作调动的事儿已有了眉眼，要不这日子咋过？一天，我对她委婉地说：“我想换个环境。”她愣了一下，而后直直地盯着我：“你真走。”我还是那句话。她突然火了：“滚，你给我马上滚！”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凶。我没跟她吵，也没有“滚”。而后她却哭了，好像不是她骂了我，而是我骂了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委屈。

既然已到这个份上，我只好暂时留下，不过你有你的政策，我有我的对策。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我真佩服她，她表现的竟是这样突出，一点也不生气。难道她也要感化我吗？哼！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说实在的，看着她那样干，我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还是咬牙，挺住了……

前天，我们正要去五号街坊检查，突然接到了商场的电话，商场大院里的下水堵了。我们立时赶到商场，这里正在开交流会，人山人海，可这水也会赶热闹，它急急往外涌，这回她的技术好像不怎么娴熟，通了大半天还没有通开。她脱掉了外衣。我想：“你也干累了吧！”谁知她扑嗵一声跳下去。我被她这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真不知哪儿来了这股劲，一把把她从污水井里提溜上来，我跳进了水里。

原来是一团旧拖布严严实实堵住了排水口。水终于流完了，我是被她拉上来的。

她热情地替我披衣服。我火了，一把夺过了衣服。可谁知，她顺势一把差点把我拽倒。我不由看了她一眼，她长得挺俊，圆圆的脸盘，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此刻，我觉不出她有什么傻的，甚至还为她有这个雅号而不平。

后来才知道，她原来在机关工作。听说维修班的工作一直搞不好，好多人不安心工作，她主动要求来到了这里。她有那股劲儿。不论工作有多脏多累，她都能袖子一挽带头去干。她的男朋友也因此跟拜拜了，她也就有了这个雅号……

她好像在哆嗦，望了望她那湿淋淋的裤子，我想她一定是冻的。不过，她脸上洋溢着笑，大概以为自己征服了我……

我刚走到办公室，听见“卷毛”在讲她，“咱们的傻姐，就爱个有文化的，就说她原来交的那个小华吧，有啥？跟咱哥们儿相比就多了那张‘纸’，可她挺痴情，最后人家还嫌弃她的工作——”说着“卷毛”大概动了感情，声调也变了。

 我走进了办公室，刚坐下，电话铃响了，是找我的，是那个给我联系调动工作的朋友来的，恰在这时，傻姐来了，她一定也听到了。望着她那毛茸茸的大眼，我却突然犹豫了，我说：“过几天再说吧！”

晚上，她找到了我宿舍，我想，她一定要我留下……

然而她却把一张工作调动表放在我的眼前：“小李，填了吧！”看着她，我好像一点也不认识了，只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还是扑闪扑闪的……

她走了，我撕掉了那张调动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