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姆与老教授

小保姆与老教授

（小小说）

李仲清

花花抹着泪去当保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以前她总想着自己哪一天考上大学，而且还要考一个名牌大学。哥哥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她更高兴了，她也要像哥哥一样考到北京去。怎奈她哥考上大学急需钱，她只好辍学了。父亲在没辙可想的情况下，让她到城里当保姆。她极不情愿地跟着表哥进了城。

花花不是看小孩，而是看一个病人。这是表哥说的。她想看病人说不定要好一些，不像小孩缠人。她还拿了她的课本。

病人姓张，人们叫他张教授。张教授年龄也不大，大约五十来岁。但张教授很不幸，前两年才走了老伴，人们还没来得及给他张罗着介绍对象，他又病倒了。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且成了家，家也在外地。他刚病倒时，儿子来了，呆了一段时间就走了。花花对张教授十分同情。

花花还不知道张教授的脾气很大，找了好几个保姆因受不了他的气加多少钱都不干了。到了兰州表哥才对她说：“花花，那人给的钱多。”花花抹着泪“嗯”了一声。“但他脾气大。”表哥又说了一句。花花想：念不成书，我才气大来。

张教授已出院在家休息了，只能由人扶着下地。他看了看花花只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倒是对表哥说了几句。表哥又对她叮咛了几句，无非是千万不可将张教授再摔了之类的话。她只是木然地点着头。随后表哥就告辞了。

张教授给她安排了工作，每天三顿饭她要做，还要买菜，还要拖地，她听着有些烦。随后，张教授又让她扶着到厨房里给她讲了煤气灶的使用方法等等，她一一记在心里。

当天无话，第二天张教授要上厕所，由她扶着。到了厕所门口她犹豫了，张教授瞪了她一眼，让她在外面等。她想起了表哥的话，要扶他进去，谁知张教授火了：“出去！你给我往远站。”她的好心却让他当成了驴肝肺，她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但她没敢走远，就在门外等着。等了大半天时间还不见动静，她探进头去。张教授火更大了，几乎在吼：“滚！”她马上缩回了身子，泪水溢出了眼眶。她死活不愿意干了。

可她一想到她哥的学费，一想到父亲的焦急，她忍住了。每月600元可是吃过、喝过干拿的。不过，她抹去了泪水，她想问张教授发火对病情有什么好处？

停了一会，她听到了水响声，又探进头去。这回张教授向她示意让她进去。就这样她把累得浑身是汗的他扶到了床上，她给他盖好了被子。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她拿出了她的书本，默默地看着，不觉又掉下泪来，她似乎听到了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

她恍惚间听到好像有人说话，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你聋了吗？我说你来”的斥责声。她这才明白张教授醒了。她急忙过去，准备要扶张教授，不想他猛一甩手把她推了个趔趄。这回她没有哭，她还嘴了：“你怎么这样，你还教授来，连我爸都不如！”张教授让她说着愣了一下：“我是病人。”“我爸比你病得还重呢！”花花不依不饶地说着。这回张教授的气消了一些，想想也是，自己有病给别人撒火算啥？便关切地问起花花来。花花这时已泣不成声了：“我爸挖药材时从悬崖上掉下来了，他下不来床，”花花断断续续地说着：“就那，他还闲呆不住，成天用麦草编小篮子买钱，要不是他受伤了，我能辍学吗？”张教授听着，从心里同情起花花来。花花抹了一把泪接着说：“再说发火对病情有啥好处？”张教授想想也是。

花花说归说，还是精心侍候着张教授。张教授显然是被花花的话打动了。他不是成天躺在床上了，一有时间他就让花花扶着在地上走。后来，他看到花花拿了一本初二的课本，便问：“你想上学吗？”花花的泪水又一次掉下来了。张教授理解花花的心情，便说：“你不懂可以问我。”花花破涕为笑了，只是脸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从此，花花每天都扶着张教授在地上走。走累了，张教授就坐在沙发上给花花讲课，尽管是一个学生他也讲得很投入，花花学得更认真，把张教授讲的句句记在心里。他们都忙乎了，张教授再没有发过火，他们相处得就像父女一般。

两个月后，花花托人从老家带了一只乌鸡，还找了几种药材一并带上来了，据说是一个土方子。花花细心地熬好后，端着让张教授喝了。好像还真有作用，张教授走路再不用花花扶了，他们都高兴地笑了。花花又让人带了一些来，熬着让张教授喝。喝着，喝着，张教授能下楼了，只是有些瘸。下楼时花花还坚持要扶他，平地上，根本不用她扶。

三个月后，张教授再不吃土方子了。他能一颠一颠地自己下楼了。按说他可以不用保姆了。花花也笑着说：“伯伯，我都可以回家了。”张教授却认真了：“不行，我不让你走。”其实，花花更不想走，她哥的学费是个大问题。张教授继续说着：“不过，我不让你扶了，你上学去。”花花以为张教授不给她看护费了，有点茫然。张教授说：“我已经跟我们的附中联系好了，我资助你上学，每月600元的看护费我继续出。不过，你得给我做三顿饭。”花花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了。

花花上学后，张教授除锻炼着走走路以外，他又打开了他的电脑。他开始写论文和稿子了。他时常为他的作品发表而高兴。

有一天，花花对张教授说：“张伯伯，我骗了你。”张教授瞪大了眼。“我爸并没有受伤，我哥上大学没有学费，他们才让我辍学了。”花花愧疚地说着。张教授一听笑了起来：“你骗得好，要不是你骗，说不定我还站不起来呢？”也许是高兴了张教授继续说着：“我告诉你，你要好好学习，只要你能考上大学，我照样资助你上大学。”

花花一时不知是哭还是笑，泪水流了满脸。接着，客厅里充满了他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