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天空湿蒙蒙的,读不清楚她在孕育着什么。没见树枝摇摆,却觉得脖子里有风灌进来,手脚冷得生疼。早早上床去,蜷缩着睡,慢慢热起来,已经有雄鸡啼叫了。窗户灰白,暗暗的白,没有一丝生气。再醒,再看,没见窗户了,黑得好深,静得好奇。
早上起来,脑袋舒舒坦坦,才知昨夜的睡眠很香很甜……
立春是村人最关注的节气,一本老黄历,一群上了年纪的农人,围着一个戴了圆圆眼镜的胡须老人,从头翻到尾,从尾翻到头,一遍一遍,乐此不疲。最重要的,还是研究着看立春。年头春,年尾春,两头春,还有生辰八字或生辰十字,都是因立春而变幻的。立春这一天,阴晴圆缺,抑或风花雪月,攸关村人好长一段时间的忧乐和整整一年的期盼呢。
孩子们才不管这些,他们没日没夜地疯玩。红红的鞭炮,从大人的万响炮上拆下来几颗,或是剪下一小截,好好地藏了,乖乖地睡觉。第二天,早早起来,顾不上垂下的鼻涕,开始从裤兜里一颗颗往外掏,掏一颗捏在指尖,凑近香火燃了,往你裆下一扔,“嘭”一声,人也蹿起老高。女孩子在菜地边安静地呆着,看瘦瘦的油菜花开得灿烂,看肥硕的大白菜让草绳捆绑了头,看鸟雀在谢了绿叶的枝桠上飞舞。枝桠上鸟窝大如斗,夸张而醒目。
中午的阳光明亮,温暖,还有些热烈。村道上的人多了起来,一年到头,都难得有这般的热闹情景呢。运年货,走亲戚,迎新娘,花花彩彩,吹吹打打,成群结队,欢天喜地,隆重又欢腾。几位老妪,用蓝蓝灰灰的旧毛巾捆绑了头,在自家房前屋后的露天地窖里掏啊拉啊,一盅茶功夫,就拖出了一堆初冬下窖的青皮蔗和红皮蔗。打来井水洗了,塞给新来的姑爷和初嫁的姑娘。主客坐上条凳,张开大嘴巴嚼着,高声议论着家常。
太阳下去的特别快,这日子好像就没有中午,从早晨到黄昏,日头金贵稀罕,眨眼功夫,一溜烟就到了。灰蒙蒙的天,偶尔掉下几滴雨来,大地湿起来真快,树枝也水萌萌的,仿佛有嫩芽儿被雨滴泡胀,远看都有了钱钱的绿色,老花眼看上去都是一片一片的雾凇呢,美极了。瓦楞的暗处,还有几许残雪,和着这雨水,早早地冰冻了,泛着光儿,柔柔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