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度乡关的春声

那是一个清冽的早晨，突然一阵阵欢快的鸟鸣将我从睡梦里叫醒，窗外刚蒙蒙亮，还看不见鸟的身影。它们的啁啾就是一曲晨歌，或宛转悠扬，或铿锵和鸣，是那样的悦耳动听。我索性赖在暖被窝里，静静地欣赏着它们的大合唱。

我知道，春天来了，百鸟开始争鸣。

那不知疲倦的主唱，歌声清脆，百转千回，仿佛对春天有说不完的赞美。我很好奇，这会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呢？等我出门一探究竟时，它们早已不辞而别了。几次都扑了空，于是我下决心起了个大早，终于在黑黢黢的枝桠间觅见了它的芳踪，原来它就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乌鸫！三四只乌鸫一齐放声高歌，非常清澈嘹亮，回响在宁静的小区里。那些争鸣的都是雄鸟，它们正是在春天里为爱而一展歌喉呢。

过了一些时日，我发现主唱已换了，成了一只黄莺，不紧不慢地在窗口问候早安。我仔细地听着，那歌声还隐约似一串英文，“Spingisfine,Ms.”“Spingisfine,Mr.”一句一顿地，特别有绅士风度。

后来，清晨来叫醒的又多了一阵阵春雨。初淅淅沥沥，随风潜入夜，透过窗户的缝隙入梦来，点滴到天明。晓看红湿处，阳光很好，花繁叶茂。也许，春眠不觉晓的人太多了，这春雨也就越来越催得急了，有时伴着狂风呼啸，打得玻璃窗噼里啪啦作响，也打湿了鸟鸣。

接着，雷声也滚滚而来，咚咚咚重重地敲着窗门，一遍一遍催促着睡梦中的人：一年之际在于春，请珍惜这美好时光吧！

记得在儿时的乡下，早春的夜晚，还有猫儿的叫春，一声比一声凄厉，就像婴孩嘶心裂肺地哭泣，在房前屋后久久徘徊，吓得我捂着耳朵直往被笼里钻。

冰雪初融的日子，小小的我学着奶奶，也抱着一个烤火钵和她坐在阶沿上晒太阳，偶尔听到砰的一声，闷闷地响。不用看，那是屋椽上的融雪落地的声音。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也喜欢和小伙伴踩着泥泞，在池塘边砸小石子，啾啾啾，像子弹飞。有时咔嚓一下，整个冰面突然迸裂了，那也是春天的声音。

在乡下，春潮的声音更是无处不在。一夜雨后，舍南舍北皆春水。池塘里水漾了，水渠里水漾了，就连田沟里也水漾了，到处都是水的世界。早晨上学，穿着雨靴，踏着田垄，满世界都是哗哗哗地响个不停。

还有蜜蜂的嗡嗡声，雏鸡的唧唧叫，燕子的呢喃小语，曾经闹在枝头，也闹在烟火人间。

春风不度玉门关，如今，这些声音也不度乡关，只驻留在记忆深处。

春色渐暮，布谷不知城里人早已不事耕种，仍在公园的深处，忘情地叫着，“阿公阿婆，割麦插禾！”这一声声的呼唤，让怀乡的人听得心惊，难道它是从故乡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