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宽阔的乡村公路蜿蜒而行,车行好久才来到小村里,老屋就藏在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后。若大的庭院,来了我们大大小小一群人,一下子鸡鸣鸭噪起来。
听到声响,老黄的母亲蹒跚着脚步,从屋里走出来,乐呵呵地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又夸我的儿子长得好。
到了家,放下包裹,摘菜的摘菜,帮忙的帮忙,只有老黄尽地主之宜,带着我闲逛起来。
庭中杂树几许,一棵槐柳亭亭如盖,粗可环抱。老黄摩挲着大树骄傲地说,这是他儿时捡来小苗种植的。如今小树早已长成大树,郁郁葱葱,傲然挺立,算起来,也到了不惑之年。这些年,老黄在省城里打拼,也从一个学霸成了一家大企业的老总。槐柳一直替他守在家乡,忠实地陪伴着老母亲,就像一位不说话的兄弟,让人心有戚戚焉。
院落的转角处,开着一大蓬花,似菊非菊,足有一人多高,金灿灿的小花朵像镀了阳光一样,格外惹人喜爱。我猜了半天也没猜着是什么花,老黄就直言相告,是老母亲种的苘蒿。老人家平时把屋子收拾得停停当当,又闲不下来,在庭院里里外外种了不少菜,自己吃不完,就留着开花结籽。
如今村里人烟稀落,一家家门户紧锁,难见人影。老黄说,现在留在村里的,都是像老母亲一样的老人。年轻人大多带着孩子,外出的外出,进城的进城,只有节假日才回来看看。就连村边原先的吃水塘也早已无人用了,生了锈,一池黑水,只能浇浇菜。村里的田地也因此多了,除了大块农田被人承包,其余的山地零星地种着一些作物。村里的老人舍不得抛荒,又种不了那么多。
村里没有超市,买斤鲜肉还要跑好远。中午我们只炒了一盘苋菜,潽了碗蚕豆鸡蛋,摊了块山粉圆子,蒸了一碟香肠,几近全素,却都是我们儿时喜欢吃的,地地道道的家乡美食。饭后休息了一会,就开车到附近的水库游玩,冠者童子六七人,一路良辰美景,日暮而归。
夜晚,窗外月朗星稀,连粒犬吠也没有。小村庄宁静如水,老屋就像一叶小舟,载着星光和虫鸣,载着一屋子的我们,漂泊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想想伯母八十多了,还一个人住在村里,自种自食,身边连个叫唤的人都没有,叫人如何放心呢?老黄说老人家早已习惯了老家的安稳,和村里的一草一木朝夕相伴,都是自己熟悉的一切,宁愿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随他们住在喧闹的城里。为了老母亲晚上安全,学无线电的老黄自己动手在院里安装了一盏太阳能电灯照明,还在许多角落里装了监控,随时随地都可以察看到老母亲的活动,他们做儿女的也会隔三岔五地轮流回村里探望。
小村老了,只留下了老人。如果我们老了,是不是也可以再回到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鸡鸣埘上,鸟飞林涧,没有尘世喧嚣,时间也仿佛回流到简单的从前。可是,一箪食,一瓢饮,住在陋村,我们真地可以不改其乐,岁月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