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龙三的头像

龙三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9/29
分享

我在楼上看风景

每天清晨,从睡梦中醒来,我第一个动作就是拉开窗帘,让新鲜的阳光直射进我的世界,我常忍不住哼起《阳光下的田震》这首洒满阳光的歌曲,崭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启了。

我居住的小区叫美奂风枫景,2013年建成,只有两栋楼,总楼层33层,一千多套房全部销售一空,入住率大概有三分之二。在如今到处是烂尾楼、到处是鬼城的房屋市场里,算是一个奇迹。创造这个奇迹的秘密是小区前面的美奂公园,说起美奂公园,宣威人都知道,这是宣威的地标式建筑,是市民休闲娱乐的最佳去处。

当初我来看房子,往24楼的客厅一站,视线好到无敌:但见窗下一片苍翠,公园一览无余;远处东山横亘,排闼送青。再移步到厨房,西山遥遥相对。早上可看日出,晚上可观夕阳。我当即就对房主说,房子我要了,近日就给你打款。

在原来的房子里住了13年,搬家的时候,我欣欣然奔往新家,对那个老房子,竟一点留恋和伤感都没有。搬进来一年多,长胖了两公斤,这对于不会长肉的我来说是多么难得啊。更主要的是,朋友们都说我变年轻漂亮了,几个损友硬是打趣说我隔壁肯定住着个不省油的老王。可见,一套舒适的房子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一

美奂枫景因美奂公园而得名,美奂公园,名字俗点,公园可一点都不俗。公园占地60公顷,修建于1991年,公园有几多:花多、树多、水多、灯多、人多。美奂公园据说是目前滇东北最大的公园,设计巧妙:山石树木的搭配、树种的交错分布、活动场所和植被的布局,无不体现着设计师的奇思妙想和高超的艺术眼力。作为一个市民休闲娱乐的公园我觉得真是美轮美奂,无可挑剔。公园是开放式的民俗公园,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进入。

公园由三部分组成:广场、湖、山。

广场在公园南面,可以容纳上万观众,周围是大面积的绿化。市里各单位各团体有什么大型活动都会在广场举行。比如政府组织的各种晚会和各种演出,企业的促销活动,各种培训学校的阶段性汇演或是结业汇演。周末还有市图书馆举办的流动图书馆,方便小朋友们借阅图书。举行活动的时候往往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湖在公园北边,说是湖,其实就是个池塘,但对于一个干旱缺水的高原小城来说,住房前有这么一池水也够奢侈了。湖分两半,中间夹一小岛,岛上绿树成荫,有凉亭一座。湖岸垂柳依依,湖上清波微漾。环湖有八座亭,刮风下雨的时候,为人们遮风挡雨。湖外圈总长1.3公里,可供市民健走、跑步;水边的内圈大概有一公里左右,早晚都有很多人沿湖锻炼。

湖景观赏最佳时间是早晚,早上看初阳洒在湖面,两座高楼倒映南湖,壹号公馆的红房子倒映在北湖。白云在湖中翩翩起舞,偶有几只水鸟略过水面,水面顿时涌起层层波纹。湖边,隔一段有一群晨练的人。最和谐的是身着太极服的人,他们面色平和,眼光沉静,身体自然放松,动作缓慢柔和,捋、挤、按、提,进、退、揉,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连贯圆活,自然天成,和这晨光、清风、碧波、音乐的搭配,真是浑然一体。晚上看夕阳的余晖给湖水和湖岸的树木披上金色外衣,赏“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柔美。

山在东部,名美奂山,和远处的东山平行,南起榕峰西路,北至壹号公馆,环抱着广场和湖泊。整个公园交通四通八达,大道、台阶、曲径,有时貌似无路可走,可向左或向右一折,又是一个新天地。

             二

美奂公园植被密集,树种繁多,树分开花的和不开花的。开花的,按次序来,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说美奂公园是个大花园一点不为过。不开花的有四季常绿的,比如竹子、香樟;有落叶的,比如银杏、滇朴。

初春,红叶李占尽先机,在某个夜晚或者某个早晨,吹响春天的号角,山下山上齐开放。山顶靠南有一片,开起来总是引来无数喜爱拍照的人们,风一吹来,落英缤纷,满地是粉白的花瓣,让人爱怜得不忍下足。先开也先谢,一周左右,红叶李凋零得差不多的时候,山下的海棠就开了。最美的是湖西美奂酒店前面那一片。一条宽约两米、长约三四百米左右的弯弯曲曲的步行道,路两旁全是海棠,有火焰海棠、西府海棠,也有垂丝海棠。花枝交错,竞相绽放,一团团一簇簇,有单瓣有重瓣。每天赏花的人络绎不绝。要是没事,在海棠花下的草地上,坐着发一天呆也蛮好。山下的海棠开到荼蘼的时候,山上的就开始打花苞了,过几天就可以移步到山上观花。山上垂丝海棠居多,半坡公厕那一片全是,那里的海棠颜色偏红,花朵更大,最好下点小雨,花朵上挂一些露珠,洗净铅华般的纯净,养眼养心。有一小段幽僻的小径,两边的海棠全部缠绕在一块儿,个头高的人,得弓着点腰,头顶着花穿越过去。若有微风拂过,保管沾你一身花瓣儿。

樱花和海棠几乎平分春色,那叫一个美艳。如果拿人来做比,海棠是二八少女,清新淡雅;樱花则是二十五六的成熟女子,丰硕饱满,容颜诱人。樱花在公园分布最广,开落也是有次序的。开得最早的是山顶主道两旁的云南樱花,路旁一块石头,上题:“樱花闹春”四字,是拍婚纱照和生活照的优选之地。

宣威的春天,少雨而多风,天气晴朗得常常让你忘记这个世间还有阴霾、雨雾等各种极端天气。每天很早,太阳就从东山后面爬上来,风吹走所有的云,天蓝得像童话一般,象是专为樱花设的背景。还有一种晚樱花,也叫八重樱,暮春时节开放,粉紫色,花朵大得不像话,沉甸甸地缀于枝头,比云南樱花繁盛太多,看多了有眩晕的感觉。

樱花艳而不俗,一派天真烂漫,开得不遗余力。晨练的人三三两两,有的长啸,有的疾走,有的跑步,有的跳舞,樱花夹道欢迎。山顶有一伙人沐着阳光,在樱花树下翩翩起舞,领舞的是两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风韵犹存。她们的音响开得很小,一点都不吵。每次从她们身边经过,我都对她们行注目礼,在众多嚣张的广场舞大妈群里,她们是小清新、小可爱,我喜欢这样的舞者。

和繁华的绽放一样,樱花的凋落也最让人触目惊心,她们不像红叶李和海棠一样一瓣瓣地飘下来,常常是一场凄冷的春雨后,一朵一朵地凋下来,层层叠叠,满地是樱花的全尸。如果让黛玉撞见,不知又要哭多少场,垒多少花冢。我偶然发现,茶花也是一朵一朵掉下来的,觉得大自然有时很残忍,它把那么惨烈的死亡场景呈现在你眼前,让你心疼美好的东西那不可逆转的消亡。

樱花盛大落幕之后,紫色的梧桐开了,梧桐因它的高大霸气而惹人注目,靠南的半山腰,大概有五六棵,差不多同时开放,紫色的花,远远就能闻见香味,梧桐花期也很短,边开边落,也是满路紫色花朵,无从下脚。

暮春,湖边那两架干枯的紫藤总算千呼万唤醒过来了,神秘的紫色花串从藤架顶端一直流泻下来,直达地面。宗璞把它比为瀑布,实在贴切。花串在风中摇来摇去,花瓣被风卷着到处乱飞,仿佛水花四溅。很浓的香味,引来无数蜂蝶,嘤嘤嗡嗡,春天的味儿,至此就全出来了。春天也走到头了。

春末夏初,槐花是主角,槐花像白色的紫藤,只是紫藤挂在藤上,槐花挂在高大的槐树上。花串在风中摇曳生姿,像这些大树的耳环。槐花也有异香,这种香味比紫藤多了一股甜味。宣威人会摘槐花来拌鸡蛋面粉煎饼,又酥软又好吃,可我嫌那香味太腻,吃不了几个。公园里还有一种红色的槐花,问过懂植物的朋友,说是刺槐。

在春天繁花落尽的时候,万绿丛中一团团的红,煞是好看,尤其从高处往下看,像是一个高明的画师点染出来的,这叫红花檵木,叶子红,花更红,像花又不像花,远看会误认为是红叶。

盛夏,学生的毕业季,紫薇适时绽放,所以我们又称它为“毕业花”。紫薇树皮呈灰白色,树姿优美,树干光滑洁净,扭曲旁斜,伸手一抓枝干,树梢的花枝就微微摇动,所以又名“痒痒树”。紫薇花色艳丽,有玫红、大红、深红、紫色几种,花期又长,故又有“百日红”之称。湖北岸游乐场前有一片,惊艳了整个夏天。

花期长的还有木槿,似乎从春天一直可以开到秋天,因为太寻常而被忽视。

滇东北的四季相对云南其他地方来说,是比较分明的。冬天寒冷多风,其他三个季节温差并不大,要是不下雨,便都是春天,若是连下三两天的雨,那就是寒秋了,即使是在六七月份。我们判断秋天来临的标志往往是从闻到一股幽香开始的,人们循着幽香抬起头来,才发现碧绿的桂花树叶后,藏着一团团金黄。

桂花恐怕是最低调的花了,不以颜色引人,不以花型诱人,但自带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就是桂花真实的写照。美奂公园到处是桂花树,一到秋天,无论你走在公园的哪个角落,都能闻到那股独特深厚的香味。宣威每条街道也都有桂花,很多桂花会在初秋和中秋各开一次,第二次没有第一次开得繁盛。进入九月,雨水会比较多,几场冷雨一下,桂花便“零落成泥碾作尘”,真正地香消玉殒了。

山坡上还有几株合欢花,金黄的花朵,明艳耀眼,可以开整个秋天。

冬天的公园比较枯燥,唯有水边探出几株梅花来,腊梅红梅和白梅都有。湖南岸一片玉兰,有紫色和白色两种,往往要冬至过后才开。玉兰和梅花都有个特性,在骄阳下显得很没精神,若是下场大雪就不一样了。云南大部分地方是不下雪的,可是宣威不同,几乎年年要下两场雪。往往早晨还蓝天白云,温暖如春,下午就阴风怒号,气温骤降,犀利索罗下起一阵冷雨,夜晚,一场大雪就自天而降。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只见山川、树木、房屋,全给大雪覆盖了,眼前雪花犹在乱舞,天上已是红日当空,湖水呼呼冒着热气,白梅和白玉兰在大雪覆压下越发饱满,越发冰清玉洁;而红梅和紫玉兰在雪中也显得神采奕奕。

不会开花的树很多我都叫不出名字来,最高大的是黄连木、滇朴和银杏,它们在冬天叶子都会变得金黄,然后凋落,只剩高大的树干和枯枝,可是过不了多久,春风一吹,它们又长出嫩绿嫩绿的叶片来。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银杏树在冬天把公园描绘得浓墨重彩,云南的冬天来得慢,秋末冬初银杏叶才渐渐变得金黄。便民服务中心前面那几株,树形好,枝叶密,黄透了就开始凋落,树下覆盖厚厚的一层金黄,偶有几茎细瘦的绿草从金黄的叶片下委委曲曲地钻出来,叫板似的怀疑寒冬的来临,让人爱怜。水边有几株,在晴朗高远的深蓝天空下,在碧色的湖边,金子般闪亮通透。山顶也有两片银杏林,山北坡和南坡也各有几株,冬天白昼短,你得赶在下午五点以前,在小树林里厚厚的黄金般的地毯上,坐着、躺着,沐着二十度的高原阳光,觉得活着真好,不慕神仙不羡官。如果能在这里死去,那也不错,如秋叶之静美,死也便蒙上一层诗意。

随着节令的推进,白霜一降,寒风一吹,从美奂公园到振兴街,从龙堡路到榕峰路,银杏叶在一夜之间全部阵亡,只余下一些在空中飞舞、或在地上堆积,而树上变得光秃秃的。世界好像忽然就剩下金色,单一的华美,单一的殇痛。清洁工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日日跟漫天飞舞的金黄斗智斗勇了。人们裹紧大衣,把头缩进衣领里,领教了高原那高冷的冷。

美奂山北坡的一片棕树林,冬天有厚厚的棕衣御寒,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绿色,提醒着人们这是在云南。另外就是环湖的香樟树、竹林、黄杨、四季树,也是四季常绿的,所以即便是最萧索的深冬,公园也不缺乏生机。

            三

让公园富有生机的当然还有人,从早上六点开始,年龄大睡不着的第一批人就走进了公园,从湖边爬到山上,在小山上一声声长啸,呼喊。我刚搬来的时候,每天早晨都是被他们叫醒的。接下来从七点到十一点,各种跳广场舞的、唱歌的、打拳的、练气功的群体各自为阵。时间长了,都有固定的玩伴、固定的锻炼场地。我常锻炼这块地儿,就在我们小区前面,春天赏海棠,秋天赏桂花,冬天赏玉兰,真是一块宝地。

下午公园各处多是唱歌的,有美声的,有民族的,有通俗的,有唱山歌的,有唱花灯的,有一句都不着调还非得用最大功放的;也有拉二胡的、有吹唢呐的……热闹的时候有数十伙儿人在发声,各种此起彼伏的声音汇成一股滚滚的声浪,让你仿佛身居车水马龙的古代大都市。

夜晚的美奂公园也美到无与伦比,天上或星光灿烂,或明月高悬,眼前是万家灯火,光明如昼。从我的窗口看下去,广场那边的灯有的像一把把皇帝的华盖,有的像一棵棵闪闪发亮的圣诞树;湖岸有灯带、有脚灯,有树形的、有花瓣儿样的;林子里的灯则一朵朵小花,在深色的树影里显得有些单薄;山上那些树丛里的灯,远看像盛开的黄色小雏菊,温暖可爱。

春天,天气暖和,风大,适合放风筝,广场上到处是带孩子放风筝的人群。晴朗的天空,悠悠地飞着凤凰、鹰、蜜蜂、蝴蝶、燕子、鱼儿……地上,孩子们奔跑者,欢笑着。

一说起美奂公园,我就刹不住车,偏离了主题,继续偏吧,我还得说说美奂酒店,美奂酒店在宣威也算是地标式建筑了,金色偏咖的外形,显得大气奢华但并不俗气。房间设施够档次,同样档次的房间在较大的城市不下五六百,可是美奂酒店最贵的房间才三百多,还含早餐,早餐蔬菜水果面食肉类一应俱全。酒店和我们有关系吗?当然有了,来几个亲戚朋友,家里住不下了,隔壁就是酒店,小区和酒店的地下车库是连通的,方便得很。

我觉得小区最得天独厚的风景还不在眼前的公园,而在于远处的东山。宣威人习惯把东山叫做老东山。老东山是宣威最高的山,主峰滑石板海拔为2868米。宣威人说起哪座山,常拿“高不过黎山,长不过东山”来类比。事实上,宣威最高的山是东山,最长的山是黎山。从高空看,宣威就是一个小盆地,东南西北都被山团团围住。我站在客厅能够看到整个东山的面貌。而在厨房和洗衣房的位置可以看见西山和北面大部分地方。东山是一座南北走向的山,绝对高度大,相对高度小,具有较齐的山峰线和较平缓的山顶面。所以,有雾的早晨,我眼里的东山就是一条长长的波浪线。

东山像一道屏障,为宣威人民挡住了寒风的侵袭,也挡住了我的视线,东山后面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只能看见它的坡度、沟壑、荒凉、植被和还有无数通往各个山顶的小路,再高再远就是天空,天的无限也被它拦截了,变成一片想象的虚无。

每天早晨一起床,我就习惯性地拉开窗帘,接纳来自东山的第一缕晨曦。住进来一年多,我不知拍下了东山多少神韵,存起来的照片起码有几百张,没有两张是一模一样的。虽然角度都差不多,但时间、光影、气象、心情各不相同,照片也千变万化。东山竟然这么多变,这么神秘,这么令人神往,我也是住进这套房子才发现到的。

对东山的热爱是从几年前爱上徒步开始的,我曾和驴友无数次踏进东山的风景名胜东山寺,赏寺院里的千年古梅、古柏,感受寺院深厚的佛教文化;登上电视塔观景台,胆战心惊站在悬崖峭壁,俯瞰宣威全景;步入高寒山区火石盆,看高山杜鹃,采名贵中药;探访彝族村寨芙蓉村,过火把节,吃羊肉,看斗牛,攀爬小石林。还走进零八年才点上电灯的西塔夸……在最高峰滑石板,我在山顶躺下来,躺在那长满各种不知名的小花的草地上,听牛铃的叮当,看白云闲游,学山羊“咩咩”叫。我以为我触摸到了东山的骨头,感觉到了东山的心跳,我了解它的一草一木、一沙一土。现在,当东山一览无余横呈在我眼前,我才知道我看到的只是它的一根发丝、一个手指,我触摸到的只是它的一小块儿皮肤:我突然萌生出想要走遍东山的痴想。

很多时候云遮雾盖,东山若隐若现,风姿绰约,又加上宣威有玉美人传说,它便像一位神秘的仙子。只有在青天白日,东山才以真面目示人:黛青色的山顶,裸露的山脊,荒凉坚硬的表层。

有时候,一觉睡醒,拉开窗帘,万丈霞光扑面而来,山脚,一层柔粉的雾气托着东山。天上的红霞倒映在湖中,而锻炼的人群却还未到来,一片静谧,让人怀疑自己身在人间。有白霜的早晨则天青云白,不染纤尘。晚上坐在窗下等月亮一步步从东山后爬出来,先是一点白亮,然后渐渐亮开,漏出额头、露出眼睛,露出鼻子,最后亮出整个脸庞,然后一寸寸爬升,最后翻过我的屋顶,就不知道去探看谁家的窗户了。

有时候,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黑云翻滚,寒风呼啸,雷声阵阵,大雨倾盆,天地间茫茫一片,只有楼下灰蒙蒙的小湖和远处隐隐约约的高楼,哪里还有什么东山。就在你发愁的时候,天空却渐渐亮开来,东山上空的云变成了乳白色,从南边升起,和电厂大烟囱里飘出的乳白色的烟连起来,徐徐向北边蔓延,形成云海,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些白色的云好像是大烟囱源源不断吐出来的。没用多长时间,云就覆盖了整个山顶,填补了山峰之间的一些缺口。云雾继续从山顶往下移,一会儿,东山被云雾托起,玩起了变脸的游戏。一忽儿变成白色云朵中的一缕黑线;一忽儿变成一条丝带;一忽儿变成一艘航船,在白色的浪花里沉浮;一忽儿变成一条鲨鱼,脊梁上绣上一排云朵。千姿百态,真假难辨,充满魔幻。玩得有些不耐烦了,云雾开始有计划地撤退,一缕缕、一片片地往山顶收敛,然后顺着山顶往北飘移、再飘移,最后全走没了。山还是山,天还是天。

有时候,雨来得急,去得快,一道彩虹从眼前的湖中直贯东山,在空中搭起一座弯弯的七彩桥梁,彩虹就发生在我触手可及的眼前,这也是之前从没见过的。

住在高楼,除了看得远,还有风声大,听风也是一乐。

刚搬来时,我首先不习惯广场的各种吵闹,其次还听不惯风声,尤其是风声。咆哮、怒吼、呻吟、呜咽,我算是见识了各种性格的风。风挤着风,风推着风,风赶着风,前呼后拥,就是想钻进屋子里来。关闭门窗,它们就摇撼着、鞭打着窗户,摇得窗户语无伦次,几乎要屈打成招。我是多么惴惴不安,生怕窗户有一天坚持不住,被整扇地吹掉下来,那样风就可以长驱而入,把我直接从客厅吹出去。

冬春季节,大风从黎明刮到黄昏,从夜幕刮到破晓,如果窗户关不严实,风就对着缝隙发出尖利的吼叫,像饥饿的猛兽在嚎叫;如果紧闭窗户,又像有人在窗外拽着一块巨大的布,用力地撕扯,不断地纠缠;又像有千万面旗帜,被大风劈裂;还像在荒野,时而发出低沉的呜咽,时而发出高亢而嘹亮的吼叫;又像森林里的松涛阵阵;更像大海的波浪不断拍打海岸,又像敌人用器械攻击城门。

睡梦中,有时梦见自己在船上,被海浪拍打得快要倾侧,命悬一线,最后又侥幸脱险;有时梦见自己是个宁死不屈的将领,艰难守城,千钧一发之时,由于某个契机,最后成功突围,击退敌人,虽然惨烈,但终于保住了城池,站在城头,孤胆英雄似的悲壮。这梦大概都是风声所赐。

现在听了一年多,我早已习惯,听风是风。

说完东边,该给你介绍西边了,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夕阳每天涨红着脸,从西山的上空,一点点沉到山的后面。做饭的时候,猛一抬头,看见浑圆的夕阳退回西山上空,我就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飞快地跑到客厅,抓起手机,再跑回厨房,打开窗户,一阵狂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正当我拍得意犹未尽的时候,夕阳已走丢了,只剩下一面巨幅油画或一卷大型山水画。在宣威,看夕阳最好的位置,我认为除了月牙湖,就是高楼了。我这个不爱做饭的人,现在也不反感做饭了。有时真觉得是一种享受,披着一身暖阳,一边欣赏落霞斜飞,一边听流水哗哗作响,一阵乒乒乓乓的刀铲交响曲奏完,几样可口的饭菜上桌,我那点小市民的满足感就上来了。

一个小市民,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天下太平,工作尽心,有点固定的小收入,有一套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就够了。至于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那是锦上添花,有,人生完美;没有,一点缺憾而已。每一天最安逸的时光,不过就是坐在客厅的茶桌前,任阳光洒落身上,沏一壶清茶,看茶气在阳光下袅袅升起,品一口,齿颊生香。再读上几本闲书,写一些歪诗。闲瞰小池塘里云起舞,遥对老东山上雾升腾。足矣。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