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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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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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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心里的一碗水

一个家庭里面,兄弟姊妹面和睦不和睦,关键看老一辈的那一碗水端得平不平。端平了,即便有些瑕疵,但基本上还都顾着脸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派祥和升平;端不平,那可就遭了灾了。这个时候,什么脸都不要了,极尽跳梁小丑之能事,闹活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最后变成了旁家人茶余饭后谝闲的笑料。

父亲心里也有一碗水,这一碗水里有我们兄妹仨。

哥哥初中没毕业就辍了学,14岁还是个孩子,就到县城汽修厂跟师傅当了学徒。父亲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点,可心里的内疚却多了点。

黄昏的时候,晚霞照在父亲脸上,那脸上的皱纹再也没有舒展过,只听见旱烟杆磕在门墩上“啪啪”作响,把墙头的老灰震得“簌簌”直落。小黑(狗的名字)蜷在墙角一声不吭,平时摇个不停的尾巴耷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们都知道,父亲心里难受,他觉得孩子那么小就出去下苦全是他的错,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三天两头,父亲就去城里看一次哥哥,可看一次,父亲就要换一根旱烟杆,后来嫌让人家换花钱又麻烦,干脆就自个把桐树枝削一削做了烟杆。

父亲说,孩子浑身都是油乎乎、脏兮兮,头发乱的像草,还不如那一年巷里要饭的,唉……

轮到我的时候,家里条件就好些了,最起码能吃上饱饭。这个时候,父亲的心思重点就放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父亲的心愿,他就是一门心思想让我考上学,能端上公家的铁饭碗。父亲说,咱不蒸馒头争口气,总不能都窝在地里当了农民。父亲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看不起农民,他是说我身体弱,根本就不是干庄稼活那块料。

当我考上的时候,父亲走路好像腰板都伸直了。“咱们家好歹有个捉公家的饭碗,也算是先人坟上冒了青烟。”父亲自豪地说。那些天父亲的旱烟袋咂巴得格外香,小黑的尾巴也摇得格外欢。破天荒地,父亲赏了它一个大白馍馍吃。

有一点,我最佩服父亲了!他从来不重男轻女,这点在农村是很难得的。在妹妹上学的时候,父亲对妹妹说,只要她能上,她上到哪爸就供到哪。妹妹初中毕了业也就没再继续上。当然,这怪不上父亲,是妹妹实在不想上了,几次三番给父亲说,父亲才答应。“这可是你不想上了,不敢将来后悔了,我和你妈落下埋怨。”父亲再三给妹妹说。其实,这话,父亲也给哥哥说过。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

哥哥成家的时候,父亲既要照顾爷爷和奶奶两个老人,又要供我和妹妹上学,哥哥也是刚出了师,一个月没有几个工钱,光景还是过得紧紧巴巴。为了给哥哥成家,父亲咬紧牙关把实在看不过眼的老房翻盖了一下,结果塌了一屁股烂账,一直还了好几年。父亲说:“你俩不要有意见,这是爸欠你哥的。再说,新盖这三大间房你俩都有份。”“其实,我和妹妹能有什么意见呢?我们脑子里纯粹就没有那个概念。”“你们有没有概念是你们的事,我做这个事心里可得有概念。”

到我成家时,行情见涨,没有个三两万下不了场。我知道父亲这几年净还账了,手上根本就没有攒下几个钱。我说:”爸,我到外头借去。”父亲不答应:“这是打爸来脸哩!叫巷人戳你爸脊梁骨,说你爸给娃娶不起媳妇。”父亲把哥哥叫了回来:“老大,权当爸临时给你摊派,这回老二结婚你想办法拿个大头,不过话说清,事情完了,这个账还是爸背。”

到妹妹成家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就好多了。父亲该买的买,该陪的陪,哥哥和我也是竭力而为,把妹妹风风光光嫁了出去。这一次,父亲没有背账。

有一年哥哥跑大车出了事,赔了个净光,到巷里借了几千块钱还不上。刚好借的主家家里有大事要办,急着等用钱,就找上了父亲。父亲一听,急了,把我叫回去商量:“你看你哥出了事,人家又急用钱,就想和你商量着把地里那几十棵桐树卖了还人家钱。”“哎呀爸,那是你栽的树,该咋么处理你净做主,还和我商量啥哩!”“话是那么说,可这树也有你的份,既然要卖,就得说清楚了,免得你们弟兄俩心里起疙瘩。”“爸你净卖啦,我心里不疙瘩。”

再后来,我们也都有了孩子。父亲忙的是不亦乐乎!今年帮这个看孙子,明年帮那个看孙女,几个孩子,一个也没落下。甚至,有的一直招呼到了小学毕业。要不是后来父亲出了意外,估计招呼的没完哩!

在父母眼里,哪个孩子都是心头肉。今天这个紧巴了补贴补贴这个,明天那个困难了帮衬帮衬那个。在他们心里,期望每个孩子都过得好好的,一个也不能落下。而唯独,没有想过他们自己。

父亲一生都在小心翼翼地端着这碗水,努力让它不偏、不倚……

父亲常说,小家安宁了,大家才会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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