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向琪,是物业公司的一名保安,因为从小喜欢下象棋,连钥匙扣上都挂着一枚铜制的象棋,便被同事们调侃成“象棋”。
由于疫情在城市中大面积扩散,每天,我们不是给业主上门送药品、蔬菜,便是拿着喇叭,对着楼上不停的喊:“做核酸检测了,下楼做核酸了!”即便是三更半夜,我们也得围着小区四处巡逻。就这样连续奋战了十几个日夜,没有睡上一个囫囵觉。
今天是中秋。我噴完消毒液,回到门卫室,刚摘下头上的面罩,准备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门突然被推开,“你们队长呢?”公司赵经理急急慌慌走了进来。
“没看见呀,是不是去巡逻了?”我赶紧穿戴好,随口回答道。
“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有急事。”赵经理是个女人,平时说话很轻柔,对人也比较和善,但此时的语气,像是很着急。
我没再问,立即掏出手机就给队长打了电话。
不一会功夫,队长急匆匆的赶进来,:“我正巡逻呢,什么事呀,这么着急?”
“9栋3单元的一位业主,刚刚打来电话说他父亲突发心脏病,要我们帮忙送医院。”赵经理没等他缓过神来,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业主是名下沉抗疫一线的干部,不久前,他父亲从内地过来,他顾不上照料,就被派下去了。现在他人不在市里,刚刚老人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是心脏病犯了,他着急的很,单位的人也都在居家隔离,迫不得已,他才给我们打来电话,寻求帮助。”
见我还在门卫室里愣着,队长从玻璃外向我摆摆手,示意我也跟出来。
赵经理突然扭头对我说道:“小向,你去拿上N95口罩,再叫两个人跟我们一起去。”
我答应一声,回到室内,翻出口罩,对着站在大门外一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保安大声喊道:“刘柯,过来!经理叫我们有事。”
刘柯大步走了进来,“什么事?”
“你别多问,跟我走就是了。”我小声说道。
很快,我们跟上了经理和队长的脚步。没听到他们在前面说些什么,也不敢做声,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到了9栋楼下,赵经理突然站住,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先上去,想办法把门打开,我去叫救护车。”
我们没再耽误,在队长的带领下进了电梯。
到了门口,敲了半天门,屋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紧张地问队长。
“出什么事?别胡思乱想,赶紧想办法进去才是正事。”队长的表情很严肃,看得出来,他比我还紧张。
“没有钥匙,怎么进呀!”刘柯四处张望着。
“现在都用的是防盗门,很难打的开,看来只有想别的办法了。”队长仰着脖子也在四处张望。
幸好业主住在楼栋中户,有一个卫生间的玻璃窗敞开着。
我灵机一动,说:“队长,打电话让工程部的拿把梯子来,我瘦小,可以从窗户翻进去。你看,怎么样?”
“你小子挺机灵呀!好,我们试试。”队长望了望那个窗户,掏出电话就开始忙活。
不一会儿,梯子拿来了。
我爬上梯子,把头伸进窗户仔细观察了一下,窗户下面正好有台洗衣机,我扭正身子,轻松踩在了洗衣机上。跳进去后,我没敢停留,打开房门,便朝主卧走去。
队长他们也紧随着跟了进来。
卧室里,一位老人躺在床上,他紧闭着双眼,那苍白的脸上,嘴唇颜色格外紫。
我们谁都不敢靠近,站在原地楞住了。
老人大概是听到屋里有了动静,紧闭的双眼缓缓打开,他嘴角微微颤动,想说话,似乎又开不了口。像要抬起他的右手,半天却只抬起了一个指头,又无力地放下了。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下,没再犹豫,走到床边,队长问了句:“您老还好吧?”
老人说不出来,只是吃力的点点头。
我赶紧拿出口罩给他戴上,半蹲在床边。队长和刘柯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们将老人轻轻扶起,抬到我的背上。
刚迈出门口,赵经理正好从电梯出来,:“为了不给隔离人员造成恐慌,救护车不让进小区,车还在路上,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老人身体有些孱弱,不是太重。我勉强还吃得消,但也不愿背着跟他们多说,直接冲进了电梯。
走出楼栋后,老人在背上越来越沉,便问道:“赵经理,救护车大概什么时候能到?我有些扛不动了。”
赵经理伸长了脖子,向大门口望去,焦急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呀!你还能不能再坚持坚持?”
为了节省力气,我没有回话,吃力地向大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还没见到救护车,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对刘柯说:“你陪我沿着主路往前走。”
“队长,一会救护车来了,你让他们顺着主路来找我们呦。”
“哎!哎!”队长连连答应着。
刘柯上前来扶着老人,我们缓慢往前走去。
此时的天空依然纯净如洗,宁静的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人,城市戴着蓝色、白色的口罩沉重地呼吸着,疫情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往日的喧嚣此刻竟有了如此平静。
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鸣着警笛从身边呼啸而过。
“这里、在这里……”刘柯急得,对着救护车就是一阵乱喊。
可救护车像只在空中飞行,亦或许因为警笛声太响,他们并没有听到。
没多长时间,救护车的警笛声又再次响起。
我们停下了脚步。
车从身后停了,从车上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大白”,他们拉开担架,从我背上小心翼翼地接过老人。
一位医护人员对我说:“辛苦了……。”
一座大山终于从背上移走了,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赵经理轻声轻语的在耳边问:“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你不要紧,主要是太累了,再休息会儿。”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关上门,走了出去。
她刚刚出去,我再次呼呼大睡起来。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跟父亲母亲有说有笑地围坐在一起,我对父亲说:“几点了?我还得去巡逻呢。”
“什么巡逻,你这孩子是不是糊涂了。”
母亲笑着递过来一个月饼:“中秋节了,吃个月饼。”
我眼眶突然湿润了,接过母亲手中的月饼使劲便是一口。
只听到咯嘣一声,我的牙一阵疼痛,瞬间被惊醒了,嘴边竟是铜制的象棋挂件。
这时,队长走了进来,对我说:“走,我们该去巡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