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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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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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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根” 永在

乡愁于我而言,是一棵扎根于心野,永远都无法移走的生命之树。生长的过程,是烟火的传递、生命的承继,让我记住了父母的恩德、祖上的福荫,以及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还有遮风避雨,生养生息几代人,至今仍在心中记载着岁月沧桑的老祖屋。

在我的意识深处,“故里”的概念是父母从外地调回家乡所在地工作之后,我才逐渐萌生的一种认识,随着人生阅历的增长,已潜移默化成生命的血液,深入了我的骨髓,成为一生无法割舍的思乡情结。

父母当年在黔东南工作,为照料年迈的祖父调回了家乡安龙,与乡邻亲友时空距离的缩短,便捷了彼此之间的相互往来。一旦老家有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事,父亲都要带上我们回去认上亲戚、表达心意。印象最深的还是逢年过节时,随父亲回老家上坟祭祖,抑或受邀到亲戚家吃杀猪饭,让人感受到乡情的浓郁、亲情的纯朴。常言道:“亲戚越走越亲,朋友越走越近”,父亲的用心,让我逐渐懂得了寻根认祖、不弃乡邻、不可忘本的人生情怀。

落叶归根,是一个人不忘祖宗恩典、回归生命自然的美好夙愿。“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的诗句,道出了游子浓烈的乡愁,对故乡的深深依恋,在人生的感慨中跃然于字里行间。父亲临近退休时,落叶归根的心愿也愈发显得更加的强烈了,回老家养老的念想得到了母亲的支持,便毫不犹豫地拿出平常省吃俭用攒下的微薄积蓄,请老家的亲戚帮忙翻修多年失修的祖屋。当年的翻修不同于现在的旧房改造,翻修后的祖屋还是原汁原味的,木头结构,石墙瓦顶,全是就地取材,仅是在破损的地方照原样作了修补,而室内就没有什么装修了,斑剥的墙面全用旧报纸糊上,挨近浏览可见时政的变化和岁月的沧桑,翻修后的祖屋在宁静中也仿佛有了某种历史的记忆。

父母一同退休后,就断然放弃了城里生活的方便和热闹,搬回了老家的祖屋。虽不是“荣归故里”,但前来串门的乡邻亲友几乎是络绎不绝,没有任何贪图的嘘寒问暖仿若春风拂面,有了人气的祖屋又有了浓浓的生机和活力。回到老家安度晚年的父亲常常感慨,靠钢筋水泥建造的楼房永远赶不上祖屋的冬暖夏凉,这除了现代建材与原始建材在环保功能上的差别外,更多的还在于老家的自然环境与人文关怀的和谐依存。

我的家乡是典型的布依村寨,多数房屋依山环绕在田坝、沟渠之上,原有的田坝与绿海子连成一片,称之为陂塘海子,是全省仅次于毕节威宁草海的第二淡水湖泊,远远望去,家乡所在的陆地就像浮起的一只大龟背,家乡“坡鳌”的地名由此得来。沿湖的田畴,从绿海子延至县城的防洪堤,纵深十里。该防洪堤即是久富盛名的“招堤”,系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兴义府游击招国遴为防水患倡议乡人集资修建。道光二十八年(公元1848年),清末重臣张之洞的父亲张瑛任兴义府知府时又将石堤加高5尺,并在路堤的东侧修建池塘,池内植满荷花,繁衍至陂塘海子,造就了“十里荷塘”的湖光水色。临近秋季,碧波荡漾,荷花飘香。如此精美绝伦的山水画面,加之南明永历皇帝朱由榔曾定都安龙的历史,已让如今的安龙享有了“南明古都·荷香之城” 的文化美誉。

据祖父生前回忆,当年寨里人进城赶场,只要划上小船,一转烟筒的功夫就可在招堤边停靠,上岸就进县城凑上了热闹。交通的便捷,促进了青年男女的飞歌传情,与老家联姻的亲戚遍布了当时的“盘江八县”。老家所处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使其远近有名。虽然寨里的田地较为稀少,逢涨水季节还被水淹,多数人家只能租用大户人家的田地种植庄稼,粮食就变得十分的金贵,但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父曾自豪地说,家里来了贵客不愁没有招待的,现差人去寨边的湖里放笼,转身捕回的鱼就可让客人饱餐一顿了。吃鱼的方便,好比烧上了水才去地里割来蔬菜洗后下锅一样的简单。当年在湖上捕鱼捞虾、放鸭逐波的快乐,也就成了父亲最难忘的少年时光。

家乡解放初期,年方十九的父亲就加入了当地农会,协助地方政府开展土地革命和剿匪工作,竟也遭到了土匪的报复。土匪在年关偷袭寨子时扯上了“红旗”,一把火就烧光了我家的祖屋,靠全寨人的接济和帮忙,全家人才勉强度过了大年夜,并在节后重建了房屋。老家祖屋的劫后再生,影响了父亲的一生,难舍的乡情和坚定的革命意志已经铭刻在父亲的灵魂深处。父亲被选送到省里的革命干校学习之后,就从此成为一名少数民族干部,辗转在贵阳、黄平、凯里、施秉等地的供销系统工作了几十年,始终乡音未改,情牵故里,直到退休后落叶归根,与故乡的山水、乡情融为一体。

记得小时候随父亲从外地回老家探亲,上坟祭祖时第一次跪向没有坟头的土堡,很是诧异不解。听父亲解释后,方知土堡里埋着土罐,土罐里装着先人的遗骨。原来我的罗氏族人,出自中国古代最早的妘姓,为颛顼帝之孙祝融氏之后裔,到了周朝的时候,有子孙被封在宜城(今湖北省宜城县),称为罗国。公元前690年,被楚国所灭,罗氏的子孙就逐渐向南迁移。到了秦汉时期,又从江西逃至了贵州。祖辈们在背井离乡的逃难中,始终把先人的遗骨装入罐中一道迁徙,找到安身立命处便将其入土为安,所体现的不忘祖宗恩典的忠孝情怀感天动地,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祖上在根就在,生命在情就在。一把乡土,融入了宗亲的血脉,已是生命不息的记忆!漂泊海外的华夏儿女之所以怀揣一把乡土踏上异域,就是要把家乡和祖国永远留在了自己的心里。心中有家有归宿的日子,方让人温暖而踏实。

祖父生前感慨的是,家乡解放后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海子农场的兴建,打通了绿海子的消水洞,“填湖造田”的举措,把陂塘两侧的海子变成了万亩良田,彻底消除了安龙城的水患,粮食的丰收让左邻右舍的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只是凡事都有得有失,湖里捕鱼的快乐,在家门口已无处可寻,昔日的湖光山色只能在记忆的深处时有闪现,一种淡淡的遗憾亦成了一种淡淡的乡愁。

父母调回家乡工作后,正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生活逐渐富裕起来的人们,在精神上有了回归自然、返朴归真的生命意识,环保、绿色的健康理念,让人们于世俗的喧嚣中,更加向往纯朴的民风和自然的田园风光,以“乡愁”为文化底蕴的新农村建设掀起了高潮,海子农场的万亩良田又逐渐恢复为十里荷塘,“荷都安龙” 的旅游文化发展定位也终于拾起了历史的记忆,为演绎布依民族文化的“荷花节”增添了诱人的香浓!

只遗憾在家乡安度晚年的父母,再也不能亲身感受家乡的发展变化。生命终结的自然规律,已让父母的身躯与家乡的热土融为了一体,落叶归根的夙愿,让他们操劳的一生得到了安息,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缅怀和祭奠。我的祖屋如今已空无一人,失落中的茫然,常让我在寻觅的梦中徘徊,对家乡和父母的思念已变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祖父留下的一亩二分责任地,也似乎在期盼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或许冥冥之中的一切都是一种感应和预知,不久前的一天,我接到了尚在安龙工作的幺兄弟的电话,说家乡要搞观光农业开发,祖父留下的土地要被征用为观光道……我的心为之一震,既为家乡的开发感到振奋,又为自己即将失去的“乡土”而深深惋惜。“乡土”不存,我的 “根”何在呀!?尚有的祖屋也不知将来的去向如何?我内心的纠结已不是自私的占有,我得有我生命的“根”,得有我对家乡割舍不去的感恩情结!

想想祖辈曾有的背井离乡的迁移,苏轼《定风波》中的“此心安处是吾乡” 一词的含义,让我释怀了心中的烦恼。把父母记在心中,把家乡留在脑海,我生命的“根”就会伴随我的一生,我思念的乡愁,就会变成对家乡未来的美好祝福!十里荷塘的香浓,已是我心中永远的念想和萦绕……我的人生就此也就满足而安然了。

                                                   2015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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