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建伟的头像

王建伟

网站用户

散文
202303/21
分享

那一年

 

王建伟

那一年,刚满二十岁的我因为腿病,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衡阳某部队医院住院治疗。

一天午饭后,我与几个战士病友坐在过道里晒着太阳聊着天,我们欢快地猜着彼此的年龄、按话音来辨别各自的家乡是哪里,猜对了,皆大欢喜;猜错了,接受唱歌的惩罚。这一轮“活动”结束,我们又天南海北地神侃起来。

我注意到旁边一个瘦高个战士病号一直站在那里默不做声,他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大得不合身的病号服却难掩他英俊的五官。

我发现安静而腼腆的他不时用眼瞟我一下。

开饭时间快到了,我准备起身回病房,他突然开口问我:你是哪里人?我们可是半个老乡哦。

我来了兴趣——异地遇老乡,太难得了。

简单交流后,知道他是江苏人,大我一岁,所服役的部队在离我居住的钢铁厂只有二十来里路的新化县,他说他们篮球队常去钢铁厂附近的那个驻地部队打友谊联赛——果真是半个老乡!

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忍俊不禁:“你叫周末?哈哈,那你一定是周末生的吧?”

“聪明!因为是周末生的,我爷爷就给起这个名字了。”

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我问他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住院,他说,因为鼻子常常出血,政委是他的老乡,听说这医院不错,就安排他来这里住院了。

我们越聊越开心。激动之余,我问他哪天出院,他面带微笑双眼直视着我说:你哪天出院,我就哪天出院,而且还可以亲自送你到家!

我兴奋地说:那好,我哪天出院的话一定通知你。

那一天,我的心情格外舒畅。

得知自己次日出院这个消息时,我第一时间就是跑到院门口岗亭打电话约他出来。他说: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后,我站在大门口翘首盼望他快点出现。

见到他远远地跑了过来,我朝他喊着:“我明天出院——”,谁知他听后立马扭头,脚下如生了风似的一溜烟地跑了,跑几步,“风”没止,只是侧过半个身子抬手对我挥了一下:我马上去办出院手续!

望着突然离去的他,我楞了好一会才冲着他的背影迸出一句话:你明天不要睡懒觉啊!

这回,“风”止了几秒,顺着此风,我听到吹来的一句话:“放心!不会的......”随即,了无踪影。

第二天清早,我去院门口等他。门岗的小战士递给我一张条子,上面有几行钢劲的行书:“建伟你好!我去买车票了,我这双靴子与裤子请你想办法收好。元月11日晨。

等我回来。”

小战士说:天还没亮他就走了。

我一阵感动。

他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内心更是欣喜无比。

客车来了。我扭头望去,只见双手抓在吊环上的他正努力探头搜寻我,四目交汇后,他微微一笑,然后轻快地跳下了还没停稳的客车。

换去病号服的他让我眼前为之一亮——好一个俊朗无敌的帅小伙子:鲜红的领章衬着他雪白的衬衣领子,更增添几分英俊。此时,戴着白手套、满含微笑、双眼直视着我的他神采奕奕地迈着矫健的步伐,气宇轩昂地径直朝我走来了!

我的心砰然一动......

他极其细致地扶着我上车坐好,再动作麻利地把我的行李一一放上行李架,安顿好后,客车启动了,他扭过头轻轻地对我说:“我对司机说,‘司机同志,请你到院门口停一下,我要接我的战友。’没想到是你这个‘战友’……嘿嘿,我好聪明吧?”

见他笑得孩子似的,我也被感染,心情愉快极了:“嗯嗯,聪明。那个司机不明白,‘怎么会是个拄着拐的小姑娘战友’吧?”

他微笑着,得意地连连点头——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微笑时的他,特别好看。

他不但爱笑,还有个一边说话一边习惯性地点头的动作,我笑他像只鸭子似的,他马上正襟危坐:好,再点头就是小狗。可话一说完他又点了一下头,我笑得前仰后合,伸出手指着他说:“小狗!”

他正要狡辩,客车突然一个急刹车,他马上用双手扶住了我,那一刻,我的脸红了,心“突突”乱跳,他意识到后也紧张得不知所措,等车子平稳后迅速抽回了他的双手。

为打破沉默,我只敢对着窗外唱着在医院学会的新歌: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

我耳边传来他轻轻的鼓掌声与柔柔话语:唱得好!

看到一片废墟。我说:这是当年日本鬼子的飞机炸的。

他抿嘴“嘿嘿”地笑一下。

途经一条河流,我说:这是自杀的好地方。

他乐了,紧接着又吐出一个字:“傻!”

旅程有近八小时,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平日在市内一坐车就会因晕车而吐得一塌糊涂我这次也伊然忘记晕车了。

因为有他,整个旅途充满欢愉。

邻居们见是一位解放军送我回家,也都来凑热闹。妈妈倒茶水拿瓜子要他“吃点东西吧”,他微笑着要我翻译,我信口说:我妈妈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他马上站起来朝妈妈摇摇手说:不用谢,不用谢。在坐的邻居们笑成一团。

他婉拒了父母留他吃饭,只喝了一杯茶就匆匆作别。到了楼下后,他回过头来对站在走廊送他的我挥挥手说: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写信啊!

因为没有回部队的班车,不久他又返回来问我哪里有旅店,妈妈赶忙送他去找旅店。

一回来,妈妈就笑眯眯地告诉我:周末一路上直夸你怎么怎么讨人喜欢,这样对我竖着大拇指说你很棒呢……

过几天,果然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在信中鼓励我拿出勇气战胜病魔,说下星期要是有球赛的话他会来看我……

我们又见面了!他给我带来了《红与黑》与《斯巴达克思》等书及一些糖果。后来的日子里,他只要有外出的机会就会跑到我家来看我。

我们频繁地通着信。

他每周都来看我一次,不是带书就是带吃的。因为时间关系,总是一杯茶都没喝完他就要走了。

有一次,正低头急急地赶往同学家时,猛地听到一声“哪里跑!”立马止步的我被一双解放鞋拦住了去路,一抬头,果然是他,已是阳春三月,却见他穿着个棉衣,裤脚扎进靴子,我大笑他这装束。他假装严肃地说:不准笑。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说有点小感冒,怕冷。

我坏笑着说:让我想起陕西农民。

俩从一路哈哈笑着到了我家楼下。要上梯子了,我俩双双驻足。

“能上吗?要帮忙吗”他面带微笑,问。

“闭着眼睛都能上;从不要人帮忙!”我掩饰着尴尬,用眼睛找到那双解放鞋说:“你先上吧。”

他说:“你先上。”

“先上就先上!”不甘示弱的我快速地上去了。回头发现他正下意识地微微张着双臂在后面保护我......

十一月份的一天,他突然跑来了,我高兴地打开门,见神情有点异样的他并不像往常那样一脚跨进来,而是柱子似地立在门口没有动的迹象。过了好一会,手搭在门框上的他才艰难地吐出一句于我不啻晴天霹雳的话:我要退伍了!

我表情呆滞,空气立马变得很沉闷。

他走到我身边,轻声地安慰我说:没事的,我们还是朋友,我还会写信来的呀。

我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他接着说:反正是要回去的,我也没办法呀;退伍前一定会来看你一次的。

很长的时间里,我才失神地问:你不能不走吗?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黯然的表情写满痛苦。

直到他走,我都没有抬头,也没有对他道一声“再见”。恍惚中,我听到:......你不要难过啊……我还会来看你一次的……

那微弱而无不饱含悲怆的声音仿佛从空旷中传来,但一字一句,都很沉很沉地灌进了我的耳朵里。

那一天,我病了......周末!自此一别,今生今世,我们何日还能再相逢?!

再收到他的信时,邮戳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部队专用三角形章,地址也以无情的“江苏”取代,我那颗脆弱的心犹如被针扎了一下,很痛很痛。

他在信中解释说,由于出发的时间提前,他来不及和我道别,恳请我原谅他。还说,老乡去上海出差时他让捎了一包上海糖果要送给我的,也只好留在当地百姓家里了。最后祝我早日康复,希望我马上回信去。

我没有回信。

后来又几次收到他的信与多张明信片,我硬是狠着心没回一个字。人走茶凉,我只想让这段纯情深埋记忆中而不愿去搅动它。

两年后的一天,我又收到他的明信片:“建伟,你还好吗?我给你写过很多信都不见你回,是不是调地方了?多么希望你能收到这张明信片!你给我回信好吗?哪怕几个字都行啊。”

我仍然只是随手把它收进我的抽屉,不再去多看,我特意腾出的这个抽屉,只放他一个人的信与明信片。想他时就默默地打开这个抽屉......

我继续着我的“狠心”。

十年后的一天,正在上班的我突然接到一个外地口音的电话,是他!真的是他!分别了十多年后,他又找来了!

在相互确认的那一刻,我们彼此都显得特别激动,确定是我后,他第一句话就说“你怎么一直不回我的信,我还以为你不在……”

我快活地打断他的话“——不在人世了”他急得直分辩:“不不,是以为你不在钢铁厂了。哈哈,你还是那么风趣调皮,那么可爱。”

他说他找我找得好苦呀,写了这么多信都不回,但他从来就没忘记我,也忘不了我,他说他一定要找到我!

他告诉我说,以前我们这儿没有区号,不好找,后来知道有个战友分在邮电局上班,他就天天跑到他那里去玩,想通过114查询台查我的电话号码,查了几次终于有了结果,“终于找到你了,我好高兴啊!”

接着,他对我说:“你那时怎么这么胆小啊,只要你稍微主动一点我会做你家的倒插门,真的,我是这么想的,可直到我走了你都一直没有一点表示,唉,这是我人生的遗憾呀。”

“你少来这马后炮”我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又让电话那头的他“哈哈”大笑起来。

见他笑够了,我又俏皮地问:“那时你为什么不开口呀?”

他笑了:“你知道我的性恪的呀,说句话都脸红的人怎么敢开这样的口呢?”

忽然,他声音变小:你还记得那首《踏浪》的歌吗?告诉你啊,那年分别后我就专门学会了这歌呢,要我唱给你听吗?

没等我回话,他就轻轻地唱了起来:小小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你也是上山看那花儿开......

虽然严重走调,但听着它,我的心暖暖的,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歌声了。

静静地听着,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任它滑落我的脸盘,不去揩试。

透过泪眼,恍如昨日的种种场景,不断地在我眼前交叠着出现......我仿佛看到鲜红的领章衬着雪白衣领的他正含笑向我走来。于是,心,便又“砰砰”乱跳起来。

我在电话里对他述说了自己的歉疚;和他一起回忆当年在医院相识、相处时的美好时光,还一同回味他每次来我家时的情景,我又提到他有一次来我家头戴旧草帽、身穿军棉衣、裤腿扎进靴子的“陕西农民”形象,他又大笑起来:“你太坏了!”

我们有了电话来往,我们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告诉他我的女儿六岁了,他告诉我他的儿子七岁了,女儿也快四岁了。他退伍后分配在他们睢宁县交通局任稽查队大队长,现在不干了,在局里当党委书记。

我们常常在QQ上聊天。

有一次我问他:还记得去我家的那条路吗?已改建成了车库。

他说:记得,相思路。

我有点纳闷:我厂里没有一条叫“相思路”的路啊......

他打过来一个字:傻!

我的脸,瞬间红了。

过一会,我又说:你儿女双全,好幸福,不要重男轻女哦。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他说:儿子、女儿,还包括你,我都喜欢。

我一时词塞。

那天,他打电话说一定要来看我一次,绝不食言,要我答应他——再也不要断了联系。

我说,好。

说完“好”之后,一股别样情涌上心头:这份难得的情谊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镌刻于我的生命中。

以后,他有事没事就会给我来电话,而我早已没有了当时的激动了也没什么话可讲.都已成家了,没有必要过多地来往了,要是离得不远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来往,现在这个情况不要来往了吧

后来,只要是他的电话我就回避……我又中断了和他的来往.

一晃11年的时间过去,人到中年的我学会了怀旧,开始反省我的心态问题了,时间不饶人,多少美好的过去值得我去回忆,去收藏.真该把它藏进生命的记忆深处啊.在这种意念支掌下我开始象他当年找我一样,我拼命地打电话找他了,我查114台,好在现在的通讯能轻意地满足我的一切,只需几分钟我就查到了他。11年了,他的声音没变,我们又通上话了,我又听到他的笑声了,通过笑声我仿佛看到当年俊朗的他正朝我走来,还是那种微笑,还是鲜红的领章衬着他的雪白的衣领……我在电话里对他述说了自己的歉疚,和他一起回意当年在医院相处时的美好时光,还一同回味他每次来我家时的情景…….

现在我们就这样保持着正常的往来,每逢过年过节的都会收到他发来的祝福

确定是我后,他第一句话就说“你怎么一直不回我的信,我还以为你不在……”我快活地打断他的话“——不在人世了”他急得直分辩:“不不,是以为你不在铁厂了,哈哈,你还是那么风趣调皮,那么可爱”

我们彼此开心地大笑。

十年了,他竟没有忘记我,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他说,那天,在邮局上班的战友叫他去玩,无意中发现我市也有区号了,就打114查到了我的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不回他的信,害得他一直在找我,一直都不死心地在找。然后,他又说:你当年怎么不主动点呢?只要你稍微主动那么一点点,我就做你家的倒插门女婿了的……

我立马接口:你少来这马后炮。

换来的是他“嘿嘿”的笑声。忽然,他音量降低:你还记得那首《踏浪》的歌吗?告诉你啊,那年分别后我就专门学会了这歌呢,要我唱给你听吗?

没等我回话,他就轻轻地唱了起来:小小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原来你也是上山看那花儿开......虽然走调严重,但听着它,我的心暖暖的,那是世上最动听的一首歌了。

我静静地听着,任泪水滑落我的脸盘,我也不去揩。透过泪眼,仿佛如昨的种种场景,不断地在我眼前交叠着出现......

我告诉他我的女儿六岁了,他告诉我他的儿子七岁了。

我们就这样联系上了并一直保持往来。

后来,我们常在QQ上聊天,有一次我问他还记得去我家的那条路吗,已改建了车库。他说,记得,相思路。

我想了一会,认真地说,我厂里没有一条叫相思路的啊......

他打了一个字过来:傻!

我对他说,你又有个女儿了,不要重男轻女哦。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他说,儿子、女儿,还包括你,我都喜欢。

我一时词塞。

那天,他打电话说一定要来看我一次,要我答应他——再也不要断了联系。我说,好。

说完“好”之后,一股别样情涌上心头:这份难得的情谊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镌刻于我的生命中。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