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不约而至。街上的小摊前摆满了五彩缤纷的荷包、碧绿的粽叶、饱满的糯米、浓香的蜂蜜等。在故乡,端午节是春节之后最隆重的节日之一。由于物质贫乏,映衬在儿时记忆底版上的,总是与美食息息相关。
小时候,端午节的甜醅子,是这个节日特有的美食,每家都会煮上一盆。
那种甜而不腻的滋味,连绵不绝地滋润着游子的胃。每一次想起,都会让人口舌生津,望梅止渴。
七十年代的西北农村,大米是奢侈品,糯米更是。心灵手巧的故乡人民,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庆贺这个温情的节日。他们就地取材,用小麦做成甜醅子。用最地道最朴实的食材,慰藉孩子们干瘪的肚皮,让简单贫瘠的生活变得摇曳多姿。
母亲深谙做甜醅子的窍门。在我的记忆里,母亲的甜醅子每年都做得很成功。当邻居们在巷道里发牢骚说,自家的甜醅子没有发起来或根本没有甜味时,我们家的甜醅子早就吃得精光。所有吃过的亲戚朋友,都是赞不绝口。
做甜醅子,先要去掉小麦表面的麦皮。取一定量的小麦,放进“石兑窝”——一种石头打磨成的,专门用来处理麦皮的工具。然后往兑窝里浇一些水,拌湿小麦。潮湿的小麦,在石锤不断地撞击下,薄薄的麦皮便褪去了,只剩下圆滚滚、红旺旺的麦粒。后来,聪明的故乡人民,引进了白色的小麦品种做甜醅子,颜色更好看,味道更好吃。
然后把去皮的麦粒煮熟。煮熟后的麦粒放在案板上晾干,放凉,就可以装盆了。
装盆的器具,瓦盆是最好的,密闭性好,容易发酵。小时候,母亲做甜醅子,常用的是一只敞口的瓦盆,底小,口大。装盆时,根据麦粒的多少,加入一定量的酒曲。酒曲,是母亲专门去集上买来的。酒曲的量,是决定甜醅子成功与否的关键,是一盆甜醅子的灵魂所在。酒曲太少,甜醅子发不起来;酒曲太多,甜醅子容易坏掉。而对酒曲量的精准把握,是在不断地实践当中积累起来的。
母亲小心地撕开酒曲的袋子,把酒曲撒入晾凉的麦粒中。用筷子把酒曲搅拌均匀。又从邻居家要来一些碧绿的核桃叶,洗干净,铺于其上。之后,用旧衣服把整个盆子捂得严严实实。最后,将瓦盆塞进麦衣或麦草深处。
三天后,甜醅子发酵成功。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甜醅子特有的酒香味。从麦草里找出瓦盆,揭开捂着的衣服,一股酒香沁人心脾。捡起绿色的核桃叶,只见叶子上露水点点。瓦盆里面湿漉漉的,清香四溢。
每人端上一碗,迫不及待地吃上一口。柔筋筋的,甜丝丝的。那种甜,是原汁原味的甜,甜得纯正、醇厚,余味悠长。若口渴了,可以往甜醅子里加入一些凉开水,和在一起吃,特别解渴。吃上一次,它就会烙印在你的心底,让你回味无穷,无法忘却。
时节如流,岁月不居。仿佛一瞬间,儿时的端午节,如同那只断线的风筝越飞越高,只留下攥着半截筝线的我,呆滞原地。又是一年端午到。大街上陇西甜醅子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无论是青稞的、还是燕麦的,都无法与儿时母亲做的小麦甜醅子相比拟。
儿时的美食,填充在胃里,都成为幸福的回忆,也是爱的印记。无论今后我漂泊何方,我的胃, 永远的留在了儿时。我的心,永远被故乡所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