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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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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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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最亮的星

在人生的长河里,在求学的旅途中,老师,就像一座座灯塔,一盏盏明灯,指引着我们的方向。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曾经点亮旅途的明灯,已经慢慢地被我们所淡忘。

然而,蓦然回首,总会有那么几盏明灯,闪烁在记忆的天空里,虽然如此遥远,尽管暗淡如星,但每次回望,缕缕微光,丝丝暖意,让我如沐春风。

我的思绪,恰似一只风筝,飞过翠柏覆盖的君山,跨越奔流不息的渭河,来到依山傍河的故乡,穿越童年的回忆, 飘然落在我儿时的校园里。

那年秋天,我刚上一年级。我们的学校,就在村委会的一间土坯结构的平房里。

所谓的教室,只有一个泛白的黑板。墙上用抹一块水泥板,用墨汁刷黑,就是黑板了。

教室里没有课桌。学生自带一张小桌子,当做自己的课桌。我的小课桌,是父亲连夜用一块废弃的木板打制而成。父亲不是木匠,技艺欠佳,下面的四条桌腿,没有钉牢靠,写字的时候,吱吱呀呀地响,像老太婆的唠叨声。

连课桌都没有的教室,没有窗户,就更不足为奇了。教室门的左右,各有一个大窗户,只有窗框,没有玻璃,如两张饥饿的大口。好在开学时刚立秋,天气还没有变凉,再加上乡里娃娃皮实,热热冷冷,都不碍事。

当当当,铁锤敲打半截铁轨的声响,那是上课的铃声。教室里,几十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敞开的教室门,急切地,等待着新老师的到来。

 远远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女老师,手里拿着书,朝我们的教室走来。高高的个子,长发飘飘,一转眼,翩然而至我们的讲台上。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顾盼有神。一笑,一对酒窝,越发漂亮。她,就是我的启蒙老师,令老师。

 正是她,用a,o,e的 吟唱,1+1=2的智慧,启开我们幼小的心灵之门,温柔的声音,拂去蒙在我们心头的尘垢。她引领着我们,忘却了教室的简陋,忽略了田间地头打闹的乐趣,第一次发现,除了在山间放驴的快乐,教室里,课本中,竟然潜藏着这样一个美妙的世界,而,令老师帮我找到了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

时光,如课间打转的陀螺,滴溜溜,转瞬间,已是深秋。

学校开始准备取暖设施。那年月,教室里都是盘一个土炉子取暖。第二年,把炉子烧破的裂缝,修修补补,继续使用。

炉子里烧的,不是现在的蜂窝煤,无烟煤,而是自己做的煤砖。

学校拉来沫子煤,按一定数量分配给各班。高年级的,学生自己做煤块。低年级的,像我们一年级的,需要班主任亲自来做煤块。

一天午自习,令老师打算给我们班做煤块。我们几个大一点的,一起去给她帮忙。为了使煤块不易碎,需按一定比例加些土。

 拿起铁锹,令老师一锹一锹的翻煤屑,让它与土均匀混合在一起。然后,倒入水,活成煤泥。

 模子已经摆放好,令老师,一铁锹一铁锹的,用煤泥填满模子。提起模子,两大块长方形的煤块,就做成了。

尽管令老师是女的,但她干这些粗活,非常泼辣。

挽起裤腿袖子,拿起铁锹,端起煤泥,倒满模子。一排排煤块,像我们做操时的队形。

 秋阳西斜,映照在窄小的校园里。一缕缕霞光,洒在她的额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霞光下,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芒。

 这一刻,就像那煤泥一样,一块又一块,填满了我记忆的模子。

一星期后,煤块干了。课间,许老师领着大家,将煤块摞在教室里。

 一夜的大雪,给故乡穿上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我们穿着棉衣棉裤棉鞋,如同一颗颗粽子。教室里,令老师早就生好了火。那时的土炉子,没有烟管,只看见炉火红旺旺的,教室里还是很冷。

早自习上,一般都是背生字。为了防止冻伤我们的小手,聪明细心的令老师,发明了“袖筒写字法”。就是让我们把小手筒进袖筒里,用手指头,在袖筒里画着写生字。

每当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令老师的“袖筒写字法”。一想起,一股暖流从心间淌过。

冬去春来,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轻轻拂过校园。风和日丽的下午,令老师带着我们去附近的麦场上,抄写生字。

 夏日的麦场,河湾里的,山里边麦子,都像我们集会一样,集中到麦场上,把麦场挤得水泄不通。三月的麦场,只有麦草垛,孤零零的晒着太阳。天,是那么蓝,几朵白云,像大块的棉花糖,悠闲地荡来荡去。

我们排着队来到麦场上,一声令下,大家如撒欢的羊儿,四散跑开,抢着给自己在麦场上找一快地盘,开始抄写生字。

 麦场上,抄写生字时,我们都用的是碳棒。

不像现在用的是充电手电筒, 那年月,家里的手电筒,装的都是大电池。电池废旧后,我们把它砸开,取出里面的碳棒。拿起碳棒,在地上划一下,就会留下黑色的痕迹。

蹲在地上,摊开课本,拿着碳棒,边退边写,不一会儿,身前身后,一行行生字,像一颗颗野菜,在周围蔓延开来。

 不远处,一大片一大片的麦苗,正在返青,青绿青绿的。几只麻雀,忽的掠过头顶,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欣赏着,我们留在麦场上的杰作。

 多年之后,我给上小学的女儿,讲起我们在麦场上抄写生字的情景。一开始,女儿满眼疑惑,继而,她羡慕地说,你们的课,你们的老师,太酷了!

 是的,上小学的她,每天三点一线,作业繁重。她背的书包,装满了课本,资料,练习册,沉甸甸的,似乎装着一颗大石头。去麦场上生字,对她而言,简直就像发生在童话世界里一样啊!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天早晨,像往常一样,我们来到学校。然而,上课铃响了,却不见令老师熟悉的身影。一个二年级的老师给我们上了一节课,她说许老师有事情请假了。

之后,我们的班由一位男老师代替。

后来,听村里人讲。令老师去外地打工了。她的家里人嫌她在学校挣的钱太少。那时候,正式的老师才领几十块钱的工资,一个代课老师的报酬,可想而知。

 叮叮当当的铃声,依旧每天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时光的脚步,令老师以及关于令老师的课,也渐渐地,消失在铃声里,湮没在作业中。

 大约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早晨,我们正在上早操。

突然,一个同学喊到,令老师。大家的目光像铁块遇到磁铁一样,刷的转向同一个方向。果真,令老师站在校门口,微笑着,看着我们。那笑,那么灿烂,如一棵绽放的向日葵。

上操队形大乱,大家一起向令老师跑去。围着她,问长问短,像久别重逢的母子。有些女生竟然大哭起来,令老师的眼圈也红了。

我们的课,再次由令老师来上。课堂上,又一次飘出往日那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声音。

君山翠柏,依旧绿波荡漾。渭河之水,清浊交替,流过四季。我们当年用过的那间破败的教室,早已拆除,代之以村委会红砖青瓦的办公室。而那个曾在河边打水漂的少年,已经为人师表多年。

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当年的令老师,是如何抵挡了外面精彩世界的诱惑,克服重重困难,重新回到校园,坚守那份清贫的。也许,她只不过是迫于生计或者无奈。 但是,那些微不足道的举动,却在潜移默化中,在一个孩子的心底,拓印下如此深沉的一笔。

当我师范学院毕业后走上讲台,才深深体会个中滋味。那些婆婆妈妈的琐碎,那份天天如一日的坚守,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呀。

多少次,书写教案,挑灯阅卷。学生潦草的作业,原地踏步的成绩,繁琐的日复一日的教学工作,逐渐磨蚀掉我当初的热情与激情。

揉着发酸的眼睛,转动僵硬的脖颈,我会不由自主地仰望天空。

往事如灯,星星点点,点缀在记忆的天空。

排成一行的煤砖,寒冬腊月的袖筒写字法,刻在麦场上的生字……

尤其是最亮的那两颗星,仿佛令老师的那双大眼睛,凝视着我。

于是,想要懈怠的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再次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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