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事偶然经过母校——令川学校门口。原先那个熟悉的大铁门,已经被一个崭新的自动栅栏门所代替。
站在校门口,我在记忆里搜寻着曾经谙熟的事物。首先跃入记忆底板上的,是母校门口角落里的那个流动小书摊。每隔一半个月,那个小书摊就像一颗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的蘑菇,给你惊喜,予你期待。
摆书摊的是一个位姓韩的退休老教师。他个子高大,清瘦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他这样的退休教师,完全可以待在家里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但韩老师是个热心人,勤快人,他闲不住。他骑着一辆加重自行车,车后座上载着他的流动小书摊,往返于县城周边的中小学门口,传文送经。
韩老师的小书摊,总是在中午放学时,就从校门口的角落里冒出来。他的加重自行车的后座上,如同送信的邮递员那样,也驮着两个袋子。袋子里装满了最新一期的报纸、杂志、学习资料。来到校门口,韩老师支稳车子,先取出一张干净的塑料纸,铺于校门口的角落里。然后把杂志、报纸等。按一定顺序,摆放于塑料纸上。
《辽宁青年》、《全国中学生作文选》、《作文》、《语数外学习》和《中学生学习报》等等,都是一些和中学生学习相关的作文书与学习资料。
终于放学了,走出校门,发现小书摊又来了。我心急火燎地回到家里,狼吞虎咽地吃完午饭。给母亲说要打扫卫生,就堂而皇之的逃脱中午要干的家务,重新返回到学校。
当我回到学校时,书摊前已经围满了学生们。大家兴致勃勃地选出自己喜爱的杂志,站在书摊前,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韩老师,站在书摊对面的边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那是刚从住校的教工宿舍里要来的。喝着水,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饼子。他边吃着,边给同学们介绍着最新出版的杂志和报纸。
无论是烈日炎炎的夏日,还是寒风刺骨的冬天,每隔几周,韩老师都会骑着他的“铁毛驴”,走乡串村,给我们送来精神食粮。
坚硬的干饼子,墨香扑面的新杂志,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映衬在记忆的窗棂上,影影绰绰,几多回忆几多温馨。
当时的我,正是缪斯的崇拜者,韩老师书摊上的那些作文选、文学杂志,慰藉着我饥渴的灵魂。那时的我们,没有太多的零花钱来买书。很多时候,很多书,我都是站在书摊前蹭读的。只要是韩老师在校门口摆摊的这一天中午,我总会或站或蹲于书摊前,直到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教室。
在我的记忆里,韩老师从来没有因为某个学生只看不买书而赶他走。他似乎不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从不担心新杂志、报纸看旧了卖不出去。只要你喜欢看,随你看多长时间都行。当你站在书摊前全神贯注于某一本杂志时,他偶尔会用一种慈爱的、欣赏的目光扫过你,但不会停留太多,以免看书者产生误会。
现在回想起来,他是一位多么善解人意慈祥的老人啊!他总是用一种不易觉察的方式,维护着一个爱书却买不起书的少年看似强大而一碰即破的自尊。
每学期期末的时候,韩老师会把过期的杂志、报纸半价处理。这时候,我会买一些作文书。虽然那些书自己都已经读过,封面也有些旧,但我不在乎。这,也许就是自己对老人的善意力所能及的一种回馈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当年的这些作文书、杂志,让一个敏感多愁的少年,不再满足成为文学世界里的旁观者,而是拿起自己稚嫩但执着的笔,在日记本上涂抹下平日的酸甜苦辣,所思所想。在岁月的打磨下、在泪水汗水的浸渍中,这些曾经粗糙的文字变得圆润起来,那些浅薄的思想有了深度。所以,时值今天,当他蘸着深情的笔墨,用朴实无华的文字去记录下那些难忘的旧时光时,竟然触动了许多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叮铃铃……”自动设置的下课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不禁感慨万分。回去的路上,暮然回首,我仿佛又来到当年母校门口的角落里。小书摊上,一本本书,如同一朵朵绽放的鲜花。留连于那个小书摊前的少年,幻化成一只蜜蜂,在花丛中尽情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