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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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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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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情深

武山小城的东北,渭河的北岸,有个叫令家川的地方。令家川,由三个连着的村落构成。它们分别是老庄,腰庄,下庄。三个村子,如同三兄弟,亲密的手拉手,背靠青山,面临渭河。

三个村子除了紧密相连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三个村子中,都栽有大槐树。一棵棵大槐树,如一个个大伞盖,遮风挡雨,忠诚地守卫着村子。值得一提的是下庄村的村西南,有一棵古槐,据有关史料记载,已过千年。

一个春日的傍晚,我来到下庄的那棵古槐下。夕阳的余晖,斜洒在古槐上。缕缕霞光,把整棵大树笼罩其中。远远望去,每一根树枝都变成了淡黄色,让古槐更加神秘、沧桑,如同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沐浴在霞光里。

这棵古槐的树桩呈丫形。树径约两米,树围七米左右,约需五个人合围方才抱得住。千年的风吹日晒,霜打雷击,树皮龟裂,一道道裂缝,如同一道道伤口。有的树干处,树皮脱落,树身光秃秃的。朝北的半截树干,都已经变得中空,那空间,容纳下一两只猫也是绰绰有余。让人看了之后,禁不住生出丝丝的怜悯。它会疼吗?它冷不冷?

丫形的树干,一枝伸向南边。主树干并不像普通的树枝一样,向天空伸去,而是向南平行伸出,宛然一条巨龙,腾空跃起,伏在半空,昂首长啸。那些长长短短的枝条,仿佛龙须,根根树立,煞是威风。

另一枝朝北延伸。那一枝较短,恍如一只狮子,蹲于地上,威风凛凛,虎视眈眈,注视着村子的方向。

站在树下,抚摸着斑驳的伤痕累累的树身。我的思绪,幻化成伸向天空的无数树枝,仿佛岁月的触角,在历史的天空里探寻着古槐的沧桑巨变及与其相关的兴衰荣辱。

唐代末期,后梁皇帝朱温,暴戾无常。在位期间,为了巩固皇权,排除异己,大肆残杀高官望族。我们令氏的祖先,身为两辈宰相的令狐家族也不幸在列。闻之消息后,立刻带领家族连夜逃离长安和老家山西。平时我们总说,我们是从山西大槐树底下搬来的,看来并不是戏言而是有历史依据的。据史料记载,令狐家族的四个儿子,逃往偏僻荒芜的西北地区。经中华令狐氏文化研究会的实地考察后确认,流落武山的这支,始祖应该是老四令狐涣。门前巷道栽槐树,是令狐氏家族保留下来的传统习俗。老庄,腰庄,下庄的村子里,都有粗壮的古槐,尤其是下庄的这棵历尽千年的古槐,更是最好的佐证。

如果说下庄的这棵古槐,是我们令氏家族的根之所在,那么,我们腰庄村的古槐,则是我们情感的依托,见证了我们儿时的喜怒哀乐。

腰庄村的村里子中间,有三棵古槐树,树龄都有四五百年以上。尤其是村中央的那棵古槐,长得亭亭如盖,枝繁叶茂。农历三月,柳绿了,桃红了,老槐树灰褐色的枝头上,才渐渐泛起绿意。春风多情而温暖的手,一次次抚摸着枝条。一两场春雨之后,槐枝上突出的的芽苞展开了,变成了嫩芽。两周左右,嫩芽长成了半拃长,这时候,就是摘槐芽的最佳时节。

小时的我们,像猴子一样爬上树,骑在树枝上。手里拿着自制的勾槐芽的工具——长长的竹竿上,一头绑上两个弯钩。伸出竹竿,对准槐芽,左右一转,槐芽就飘落于地上。那槐芽,绿中泛白。乳白的的芽尖,一碰就会渗出水来。这棵槐树的槐芽,与普通的槐树不同,村里人称它为油槐。普通的槐芽是嫩黄色的,这棵槐芽是嫩白色的。

母亲把槐芽先洗干净,放进开水焯一下,捞出来放凉,捏团,挤干水分。像槐芽这样的野菜,看似半篮子,一过水,就剩下一点点了。为了让全家都尝尝鲜,母亲会提前泡一些粉丝或者细粉条。若有腊肉或肉片和在一起,那就太好了。野菜拌上肉片,荤素搭配,相得益彰。一切准备停当,热锅里倒上胡麻油,待油热了,放入槐芽、肉片、粉条。翻炒片刻,最后放些葱段提味,就可以装盘了。

与槐芽搭配的,当然是薄饼了。那时候,没有电饼铛摊薄饼,手巧的母亲,用开水烫面。揉搓面,分成大小均匀的面团,再擀成圆圆的薄饼。锅热了,不倒油,同时放进三四片薄饼。待薄饼上泛起淡淡的焦黄的点出现,翻转,就好了。白白的薄饼上,泛起星星点灯的火疤,原汁原味。圆圆的薄饼,两切四半。成为四个小扇形,卷上槐芽,咬一口,油沉沉,香喷喷,是春天不可多得的美味。

后来,这棵古槐列为古树保护起来。从此,不会有人在春天再去采摘槐芽了。然而,在儿时的记忆里,在那些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它点缀着农家贫乏而单调的日子,让我们简单的生活变得丰富而多彩,多年后那滋味仍然令人回味无穷。

炎热的夏日,高大的大槐树,如一把打开的巨伞,为人们遮风挡雨。大人们在树底下掐草编,谝闲传。孩子们,捉迷藏、下象棋、看书,玩得不亦乐乎。秋天来了,秋高气爽。晚上,朗月高悬。月光下,大槐树的枝枝丫丫在地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如同一幅水墨山水画。村里的孩子们在大树下捉迷藏,做游戏。欢快的笑声,把映衬在地上的树枝,震得晃动着。

几番风雨几度春秋,村中的古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一年又一年。大槐树下玩耍的孩子们,如一阵风似的,一年一个样子,长成了少年,变成了姑娘。为了梦想,她们负笈远行。为了生活,他们远走他乡。正是在大槐树的庇护下,腰庄,下庄,老庄一带,重教育,兴学业。每年六月,都有高校的通知书蝴蝶般翩翩飞往村子。

天长日久,这三个村子里,几乎每家都有大学生,这也是村里人所引以为豪的。年轻一代,也是人才辈出。有的成为房地产商,为武山的发展,添砖加瓦。有的进入仕途,造福桑梓。有的远在他乡,仍然心系故乡,为故乡的未来,出谋划策。

村前的渭河水,日夜唱着欢歌,义无反顾地向东奔流。村中的古槐,不声不响,注视着村子里点点滴滴的变化,护卫着他的子民。是啊!无论你走得多远,飞得多高,你的根与古槐树密不可分。不管你是经世之才,还是凡夫俗子,永远都是古槐树下的子孙。

无数次在梦中,昔日的时光,如同古槐树那细长的枝条,枝枝蔓蔓,探入你的梦境,勾引着你回到故乡,来到古槐树下,重温那一段段难忘而温情的时光。蓦然惊醒,却发现已是泪湿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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