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喜欢听歌,但是前段时间发表了一篇文章,有位老师在评论区留言,让我听听《把根留住》这首歌,毕竟那篇文章中提到了“农人的根”,我欣然接受。
读过很多名家作品,在字里行间都能或多或少寻觅一些关于根的东西,比如刘亮程笔下的黄沙梁、姜戎《狼图腾》里的额仑草原、陈忠实渭河平原里的白鹿原等,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总有一些东西缠绕、浸润、滋养着他们的内心世界,寓情于景,总能寻觅一些关于“根”之类的东西出来。
羡慕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更羡慕他们用细腻的笔触,将人生的一些情感和哲理酣畅淋漓地写出来。我缺少这样的阅历,也没有这样遒劲的文字功底。
我总感觉这些年来,飘飘荡荡,像无线的筝、无根的云一样,没有沉下身子,把情感融进大地,把根扎进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肤浅的脚印或淡淡的背影,总让我觉得萍水相逢却未能如胶似漆,来过也好,去过也罢,未等时间安排一切,自己早已退了出来。
二叔一辈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却熟知土地上该种什么,该收什么。孩子也很出息,也在大都市买了楼房,多次想让他出去享享清福,可他终究没有去过,即便在他添病的日子里,离了故土去了异地,也是匆匆而去匆匆返回。他常跟我唠嗑,言说都市的高楼大厦远不如家乡的窑洞瓦房,笔直的马路远不如田间的地头小路,既然出生在这里,就心甘情愿地一辈子把根就扎在这里,扎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扎在世世辈辈不曾放弃的故乡故土里。二叔离世的那天早晨,也是看过自己亲手种植的庄禾,只惜和往常不同的是,他在看完庄稼折返回家的路上,猝然离世。生,在这片土地;死,也在这片土地。二叔用一辈子的精力,在守护着自己的根。
我低声啜泣着,穿着丧服跪在灵堂里,想起二叔一辈子抚养儿女、侍弄农具,把自己六十多岁的年华就耕耘在这片土地里,未曾抱怨,未曾歇息。
二叔走了,却把根留在土地里。我羡慕形如二叔这样的劳动者,他们可能活得比较艰辛,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大红大紫过,但他们活得充实,活得更有意义。
父亲的叹息和我的叹息是不一样的。父亲的叹息主要来自土地里的收获,而我的叹息主要来自工作上的不顺心,但父亲从来不会绝望,今年的收成欠量,来年风调雨顺时都会一一补偿,而我所谓的叹息,是今日过不去的坎,却是明日早已遗忘的风,因为我不清楚这根扎在何方,即便有些许的根须,也不知道要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
自己把自己折腾了快要四十年,还是不肯请放过,终究要折腾到什么程度才算满意,不得而知。年少时盼着长大,长大后却盼着成家,成家后却被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来,更为甚者,操劳了一辈子的家人,日渐消瘦,身体每况愈下……我不清楚自己这么多年来,是否有过扎根的意念,是否有过宛若长辈们扎根大地操守一辈子的决心和毅力。我常思忖,只有把根留住,才能避免雨打浮萍、孤茕入世,可说起来轻松,真正做起来,又该如何面对呢?
数年来,一路颠簸流离,自己累着倒是其次,反倒也扯上妻子孩儿一同受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慢慢调适。孩子的成绩起伏不定,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我这个一家之主,未能既来之则安之,未能扎根乡土,刚有喘气的间隙,又要背起行囊,苦旅远方。
我不清楚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但我亟需完成一些事情,这是我的心病,也是我为之情愿付出一切也决然不会后悔的抉择。
就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猛然间想起前几天网上购买的两盆花卉,急忙探身窗外。一盆鸿运当头丝毫没受旅程的颠簸,绿的叶,红的花,格外精神。另一盆已经缀满花骨朵的秋菊却蔫了许多,叶子耷拉,花骨朵也无生机——在换盆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菊花的根。
我清楚在肥沃的土壤下,每一颗种子每一株植物都有自己的根。这些根,宛如生命的脉络,汲取土壤的养分,吮吸生命的源泉。可惜,眼前的菊花经过数日的孕育,只待秋日的某个时刻准备绚丽绽放,我却如此伤害与它。不过,令我欣慰的是,它依旧顽强地活着,顶着浓霜,顶着烈阳。
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花卉如此,更何况人呢!或许,有人是那盆幸运的鸿运当头,虽经千山万水的跋涉,却能幸运而生,幸福美满,有人却如那盆根系受损的菊花,虽则历经千般苦万般难,但终究也没有轻易放弃。
毕竟,把根留住,于人也好,于物也罢,都是希望的代言,也都是生命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