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因为两地都出现了疫情,我和求学的孙女留在了天津。头一次,在他乡过中秋节,思念、怅望交集在心头,牵动着我的思绪。在卧室里待了好长时间的孙女,突然跳到了我的面前,手里捧着用彩纸制作的花束,“爷爷,中秋节快乐。”
“谢谢,谢谢。”我高兴地接过花束。是啊,有活泼可爱的孙女,我们祖孙两人在这里过中秋节,也不孤单。
暮色拉下了夜的帷幕,大街上灯火璀璨,高楼大厦上不断变换着真切的画面,一轮圆月很庄严地慢慢升起在晴朗的夜空。我漫步在广场上,透过别样的月圆,总感觉月亮升起在家乡的方向,满脑子里都是家乡的影子。
孩提时期,没有电灯,没有灯火辉煌,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如水般清亮,地面上、土屋上洒下一片银白。那时的中秋节,吃月饼是一种奢望,不过家乡有个习俗,中秋节吃饺子。农历八月十五正是成熟和收获的时节,黄澄澄的玉米、红彤彤的高粱,映红了乡亲们的笑脸。大人们每天踏着秋霜下地,回到家常常是满院月色。不过,中秋节这天,大人们散工比往日早,我们盼来了父亲,娘把煮熟的饺子端上饭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娘说:“中秋节吃饺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 吃完饺子再看月亮,感觉月色格外美。香喷喷的饺子承载着亲情团聚,仿佛有着一种醇厚的味道,自然而然成为儿时的一个美好期盼。
我上三年级的那年,父亲外出开会,赶在中秋节这天回到家,买回来几个月饼。父亲先给奶奶和大伯送去了两个,母亲把剩下的月饼分成小块,我们兄弟姐妹每人一块,剩下的一块,娘递到爹手里,父亲掰下一小块,又把月饼递到娘手里。我们看着父母,一起说:“你们先尝尝呀。”娘笑着用嘴咬下一点,抓住我的胳膊,把手中的月饼塞进我的口中。一块月饼,我吃了一个晚上,慢慢咀嚼,细细品味,脆香甘甜,这是我第一次吃月饼,也是记忆里最好吃的月饼。
仰望夜空,月色旖旎,月华如洗。家乡的月是不是也圆了?是否还那般清亮?从家乡来的月亮叠加了我的思念。
那是四年前的中秋节,儿子正好休班,开车赶回老家,一家八口人团聚在一起,八十六岁的父亲格外高兴。孙女、孙子一口一个“老爷爷,老爷爷”,“哎,哎”父亲忙不迭地应着,一手拉着一个。晚上,皎洁的圆月高悬在空中,各种各样的月饼摆满了桌子,儿子拿起一个相对软点的月饼给了父亲。小孙子也手拿一个月饼跑到父亲面前,奶声奶气地喊道:“老爷爷,吃月饼。”
父亲接过月饼,用仅有的那几颗牙,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笑容,这也许是父亲最开心的一个中秋节。没想到这是我们与父亲一起过的最后一个中秋佳节,第二年,农历七月十五日,离中秋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父亲没等到中秋月圆就走了。我仰望冷月星空,想起我的父亲,忍不住泪眼朦胧,“想家的时候望月亮,那月亮可否是天堂里父亲的目光?”天国里是否也有月饼?天国里是否也有中秋节?愿父亲在天国一切安好。
月缺月圆,亘古不变,中秋圆月却让远在他乡的游子平添了无限的憧憬和思念。
我踏着月光往回走,一袭秋风掠过,抬头再看月亮,圆月似乎跳了一下,我怦然心动,急匆匆上楼,抓起手机与妻子拨通了视频通话。妻子理解我的迫切心情,摄像头对准了九十岁的母亲,望着视频里我那慈祥的老母亲。
“娘,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来就不回,我好好的,甭惦心。”母亲笑着,眼里分明闪着泪花。
母亲顿了顿,问:“你们那里可有月饼?”
我赶紧说:“有。”
就在那一瞬间,相隔几百里的母子俩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月饼。
“娘,我们一起吃月饼。”我对着手机高声说。看着娘咬一口,我也咬一口甜甜的月饼,和着流下来的泪水。
网络在两地之间划了一个大圆,让我们母子有了别样的团圆,心中涌动着温暖与感动。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在我眼里,今夜的明月不再清冷,似乎还多了一丝温情,明月寄托着亲情思念,白玉盘上写满了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