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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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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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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苗青青

雨水节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已快到惊蛰。但广袤的黄河三角洲上依然是冬天的面貌,春风挟裹着寒气吹拂大地,田野里草木枯黄,树枝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真正温暖的春天还杳无音信。我信步走在河滩上,驻足在一片麦田前,惊奇地发现碧绿的麦苗,尽管顶着枯黄的叶梢,却顽强地挺直腰杆,手拉着手舒展开双臂,泛出鲜亮的活色,麦苗在寒风里歌唱,在田野上演绎着最生动的表情。望着一片清新的绿,勾起我痴痴的回忆,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尘封的往事。

三十多年前,连续两年高考落榜,我走出了校门,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在那靠天吃饭的年月,却遭遇了几十年未有的干旱,从白露到霜降,滴雨未下。枯黄的芦苇顽强地昂着头颅,大地上布满道道干裂的皱纹。老人说,这是啥年景啊?

霜降后的第二天,一场秋雨才姗姗来迟。雨过天晴,种小麦就是头等大事。秋高气爽,霜白叶黄,为了赶时间,东方天空的云片刚刚染上红色,家家户户的牛车陆续出了家门,一条土路,一串移动的黑影。父亲决定先从河边的一块沙土地开始耕种,老牛慢悠悠地走着,父亲坐在车辕上,我坐在车厢中间,晨风带着深秋的沁凉,在耳边低唱。几颗星星还不肯离去,挂在灰黑色的天空上,眨着眼睛随着牛车慢慢移动。

七八里路,天色将明,到了地头。犁地是种麦的第一道工序,父亲一手扶着犁,一手执长鞭,铁犁前面的轱轮“咯吱、咯吱”滚动起来。老牛“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地上蹬出两行深深地蹄坑。犁尖深深地扎在湿土里,犁铧掀起一排排新鲜的泥土,一犁挨着一犁,原来平整的土地犹如波浪涌动的海面,闪着亮光。老马识途,老牛也不含糊,拉着犁,知道该怎么走,我把牛绳搭在牛背上,跟着牛走。地里还有一些发黄的青草,牛拉着犁,眼睛没闲着,看到青草,忘记了犁地,远远地奔着草去,伸出舌头把青草卷进嘴里,我赶紧追上牛,抓住缰绳用力把牛拉回正道。但是,牛经不住诱惑,记吃不记打,我只好紧紧地抓紧缰绳,一趟一趟,脚步踏遍了每一寸土地。

一头牛,一张犁,一天耕种不过2亩。中午,父亲到小河里打来一桶清水,给牛端上草料,牛欢快地摇动尾巴,大口吃草。我们找一处干燥的沟坡,地上铺上破麻袋片,父子俩坐在上面,窝头就大葱,也许劳累的缘故,那天的窝头格外香。我吃饱了,顺势躺在车厢里,枕着双手,望着被大雨冲洗得一片湛蓝的天空,太阳暖暖的,晒得脸上发烫,这时想起了老师和同学,想起了读书的时光,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父亲已开始耙地。我放下书,抓住耙前铁环上拴着的一根粗绳子,站在了耙上,双腿分开,脚踏在两块长木板上。我扭动腰和双腿,身体的重心在两脚之间转换,牛拉着耙,嘴边的白沫垂到了地上,木耙摆动起来压碎了土块,抹平了土浪。耙完地,父亲又拿起榔头,从地的这头搜寻到那头,把较大的坷垃打碎。我看看天,地平线上的乌云已托着落日,一天下来又累又饿。见我有些着急,父亲说,麦苗不怕草,就怕坷垃咬,种地不能糊弄,做事糊弄就是坑自己。我极不情愿地拿起铁锨,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坷垃拍碎。

播种是个技术活,要求宽窄一致、深浅适当,还要掌握好播种量,太密长得像牛毛,太稀就会缺苗,都会影响到小麦的产量。木耧上套上牛,先拉着在地里空转一圈,父亲细心的调好木耧的深浅。我牵着牛,按照父亲要求的行距,一耧挨着一耧,承载着农家人希望的麦种,欢快地顺着耧腿找到了萌发的泥土温床。

播种完成,西方天空只剩一片晚霞,劳累了一天的老牛拉起车,走上回家的路。土路上依然是一串移动的黑影,空旷的暮色里,不时传来苍劲的歌声和赶牲口的吆喝声。天空越来越暗,父亲的话比来时明显多了,有时朝着我说上几句,有时像是自言自语,今年种上十几亩小麦,明年丰收了能打六七千斤麦子,全家一年吃不完,不用光吃窝头了,这可是祖祖辈辈没有的好日子。老牛低头赶路,归家的步子有些急,我坐在车厢里,听着父亲的话,疲惫的身体仿佛轻松了许多,抬头看看回家的路,还很长。突然,脑海里蹦出了“耕耘”这个词语,我慢慢咀嚼着,体味着一天的劳作,潜心耕耘才有丰裕的收获。

这是我第一次干农活,这一天,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从这天起,我的人生课堂从学校转到了田野,土地、庄稼就是我的课本,也是一套永远读不完的系列丛书。

七八天后,田地里齐刷刷地冒出了一行行尖尖的麦苗。不久,麦苗开始分蘖,小麦在秋风寒霜中不可思议地生长。我几乎天天到麦田里走一走,望着亲手种下的这片绿,激动万分,心中充满了期待。冬天,万物凋零,只有葱绿的麦苗装点着萧瑟的田野。“忽如一夜春风来”,麦苗从睡梦中惊醒,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力量慢慢释放,返青的麦苗长势迅猛,绿油油的麦苗,浓浓的麦青香,永远驻留在我的记忆里。小麦独特的生长周期,赋予它顽强的生命力,从深秋到严冬,从暖春到初夏,小麦承受了秋霜冬雪、天寒地冻的历练,丰富的营养物质才凝结成颗颗麦粒,并赋予其独特的香味,成为千百年来人们最钟情的食粮。小麦的一生恰似坎坷的人生,“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机械化早已代替了牛耕人力,田野上更是五彩斑斓。在我的心目中,绿油油的麦田永远是家乡田野里最迷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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