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大年初二,农历新年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笑脸迎新春,瑞雪兆丰年。早晨阴云密布,天空乌蒙蒙的,可雪花迟迟未至,耐不住寂寞的太阳从云层里频频露出笑脸,就在人们认为雪花再次失约的时候,雪花带着新年的祝福在阳光下舞动起来。
生活在北方的人们,天生对雪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雪花原本就是冬天的常客,可这几年,它却总是迟迟不肯出场,有时敷衍了事般地飘洒那么几下,人们还来不及高兴,它便拂袖而去。今冬又是这般干燥,雪花又是如此难觅踪影,从小雪到大雪节气,从冬至进入四九寒天了,依然未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无雪的冬天,在人们期盼的眼神里干巴巴来了,又干巴巴地快走到头了。无雪的冬天还是真正的冬天吗?
我站在窗前,眼睛盯着天空,团团白云在清澈欲滴的蓝天上飘动,洒下片片雪花,不一会儿,地上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地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不知为什么,年逾花甲的人了,近些年总是对往事有几分追忆,对纷纷扬扬的大雪有几分迷恋,亦或有几分期盼。也许,在几近干涸的心灵里,童年雪趣就是心间一股甘冽的清泉。
小时候,雪特别大,特别多,一入冬便进入一个银装素裹、冰清雪洁的世界里。寒风驱赶着大雪,一场接着一场,雪花漫天狂舞,整个冬天积雪来不及融化。大雪封门更是常有的事,夜晚一场暴雪,家家户户的门前堆积起一个小雪山,好在土坯房的屋门都是向内开的,屋门外面安装着一个用塑料布做成的简易挡风门。挡风门推是推不动了,但可以从里面轻松地卸下来,借机把雪堆往外推一推。有心机的大人总是提前把铁锨、扫帚放在屋里,拉开门,用铁锨铲出一条小道,早晨的任务就是扫雪,孩子们都喜欢扫雪,与其说扫雪,不如说玩雪,雪没扫完,早成一个活雪人。
那时的宅院都不宽敞,院里的积雪运到街道上,低洼的街道很快就隆起一个个雪丘,只在临街的墙根留下一条小道,宛如战场上修建的防御工事。我们上学,整个冬天都是走在雪墙中的小道上,从远处看,只见一个个棉帽子在移动。走出村庄,在雪地里追逐着,专找没人踏过的地方走,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特别悦耳,回头看雪面上自己的小脚印。冰封的水湾、平整的场地都成了绝佳的滑雪场。上课铃声响起,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人人手里还攥着一把雪。脚下的棉鞋早已湿透了,静下来才感觉到脚下的冰凉。那时生活贫寒,没有羽绒服,没有皮棉靴,衣着单薄的人们似乎天生不怕冷。说不怕冷那是瞎话,数九寒天脸蛋冻伤是常有的事,孩子们又有谁没冻过手冻过脚呐?
我家老屋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榆树,光秃秃的树枝沾满雪花,结成“树挂”,仿佛树枝上绽放的白花,太阳出来时照得树枝闪闪发光,一阵微风掠过,天女散花般的银星就会簌簌落下,洒下一地的白色花瓣,雪后的榆树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小伙伴们聚集在树下时,总会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偷偷用脚猛蹬一下树干,然后跑出远远的,散落下来的雪花把毫无防备的我们披上一头白发,或从脖子后面滑进棉袄内,一阵透心的凉,赶紧缩紧脖颈。小伙伴们受到了启发,轮番前去用力踹树干,嬉笑那纷纷落下“树挂”,把恶作剧演绎成一场游戏。
皑皑白雪装扮着广袤的田野,覆盖了麦田,雪封了河流,小动物们躲进洞里,鸟儿们飞向村庄,留给大地和天空的就是一片寂静,而且静得使人陶醉,让人顿生无限的遐想。看到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麦田盖上厚厚的棉被,老人们总不忘说上一句“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景”呀。如果冬天不下雪,那么至少不能算是一个完美的冬天,就像春天没有花、夏天没有绿色一样。老人们失望的眼神会持续整个冬天。
如今,人们经历了疫情的寒冬,一次次把人们逼进室内。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了外出走走的冲动,穿上衣服,戴好口罩,迈出了家门,路上行人不多,偶有车辆飞驰而过。在这漫天飞雪的世界里,一个人走向空旷的野外。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天是静的,地是静的,从颇感压抑的空间走出来,感觉世界从未有过的洁净与清新。眼前有无数灵动的雪花,仰起头,张开嘴巴,雪花飘进嘴里,感觉一丝丝甜甜的凉意,雪花的味道把禁锢的心灵瞬间化开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野里跋涉,雪花尽情地飘洒,脚下的土地洁净而潮湿,先前落下的雪花融入大地,又一层雪花覆盖上去,回头看自己的脚印,瞬间被雪花填满。突然,我惊奇地发现雪地里竟有一簇簇纤细的绿色在摇曳,我俯下身,哦,那是一些小草。望着雪地里的绿色,无名地感动起来,眼睛明亮起来。也许,新年这些洁白无瑕的雪花,宛如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天使,用真情融化了冰冷的大地,唤来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回来的路上,雪已停了,阳光发出耀眼的光芒。虽然没有期待的一场大雪,但感觉脚步轻了。是啊,再大的风雪总有停歇的时候,最强的阳光总在风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