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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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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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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8月15日是父亲的忌日,我们兄弟姐妹一起来到父亲坟前,追思已离开我们整整两年的父亲。过去的730天,父亲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在我的眼前,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多么希望还像儿时那样缠绕在父亲膝前,多么希望再与父亲唠唠家常。虽然相隔一层土,今生却再不能相见,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往事一幕幕交织着心中最痛的记忆与思念。

父亲从小饱尝了生活的磨难与辛酸,他不满一周岁,我的祖父就病逝了,父亲、大伯和奶奶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父亲八岁那年,奶奶从三里地外的娘家要来一头毛驴,兄弟俩就学着耕地,父亲在前面牵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毛驴,十二岁的大伯在后面扶着犁,一趟又一趟,兄弟俩把地耕得东一犁西一犁,奶奶在后面把地搂平,再点种上玉米。母子三人艰难耕种着几亩薄田,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1948年,大伯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生活的重担落在了父亲稚嫩的双肩上,那一年父亲不满15周岁。父亲没有上过一天学,从小和着泥水、汗水,在农田里劳作,练就了一身硬朗的身板,耕、种、锄、割等农活样样精通,也形成了吃苦耐劳和坚强的性格。

父亲一辈子勤劳、一辈子操劳、一辈子艰辛,他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我们兄弟姐妹身上。母亲年轻时体弱多病,还患上肺结核,常年打针吃药,因此父亲事事依着母亲,脏活累活从不让母亲干,父亲用他的刚毅、勤劳支撑起这个家,用粗糙的双手为我们筑起一个挡风遮雨的家园。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几乎没有很好的休息过,雨天雪天不能下地干活,父亲就在家里编粪筐、搓麻绳、制笤帚,过年过节为我们做玩具、糊灯笼,把清贫的日子打理得丰富而温馨。

父亲和蔼慈祥,是我们依靠的港湾。我小时候,面黄肌瘦,身体比较矮小,在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中让父母操心最多,尤其春节期间,几乎年年感冒发烧。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除夕夜里,我又发高烧,父母忙着给我找红糖、冲姜汤,也用热毛巾擦拭我的身体,高烧依然不退。父亲穿上破旧的棉袄,打开紧闭的木门,霎时,一股寒风携裹着雪花涌进屋里,父亲二话没说拿起手电筒冲出了家门,买来了退烧药。我依偎在父亲怀里,看着父亲焦灼的眼神,感到无比的温暖与幸福。

父亲为人正直,做事公道,曾长期担任生产队长,他总是早出晚归、行色匆匆,仿佛天天有忙不完的事。春秋时节,天不亮就起床,吃完早饭,赶到队部敲响出工的铃声,然后分派农活组织出工,割麦、锄地总是打头阵;冬天,带领社员们挖沟修渠,一直干到春节前。生产队长这个差事有时受累不落好,但是父亲从不计较。父亲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受点委屈没啥,吃亏也是福。他常常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守信,人活着,只有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才心安理得。

父亲常常外出开会,曾到过临朐、青州、无棣等地,深知不识字的难处。因此,不论生活多么艰难,他再苦、再累,也坚持供我们上学。我和哥哥相差一年考上了高中,那时兄弟两人上学背干粮,确实是不小的负担。父母省吃俭用,吃糠咽菜,节省下粮食,让我们背上玉米饼子或高粱窝头去上学。父亲曾殷切地希望我能考上大学,为家族增光,但是连续两年的名落孙山,我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升学无望后,父亲建议我跟着大伯学木工,学了接近一年,拉大锯、刨木板还行,却没有做出一个像样的小木凳。大伯急得直叹气,对父亲说:“这孩子学的挺认真,但是对木工活不开窍,如果做木工,一辈子也就是个半木匠。”

我的老父亲,为了自己的儿女,操碎了心。妹妹高声喊道:“哥,我们走吧。”一句话把我刻骨铭心的思绪打断,我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父亲长眠的地方。

回到老家,看到父亲坐过的椅子、用过的拐杖、使用过的农具,赶紧跑到屋里看看父亲是不是还躺在炕上。我失望地走出屋门,仰望天空,默默地对遥远的父亲说:“你曾经用过的东西都在,你在时不舍得扔,今后也不会把它们扔掉。”

改革开放以后,各家各户分到了土地。父亲站在地头,捧起一把泥土,心中无比激动,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梦想变成了现实,终于有好日子过了。父亲焕发出火一样的热情,购置农具、饲养牲口、开垦荒地,没日没夜,加倍用汗水浇灌这些土地,几年后我家成了村里的种粮大户。

后来我当上了民办教师,三十多亩土地全靠父亲、妻子和妹妹耕种。看着年迈的父亲天不亮就来到地里,中午带上干粮,回到家已是满天星光,既心疼又着急。我那时的教学任务非常繁重,担任六个班的课程,地里的活平时帮不上忙,父亲也不允许我耽误教学。那时民办教师的工资很低,看到同龄人在家种地年年有丰厚的收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我犹豫了,提出不干教师了,要一心一意地在家种地。

父亲知道后,意味深长地说:“教师是受人尊敬的职业,教好父老乡亲们的孩子比什么都要紧,不能只看眼前,要往前看。”我听着,坚持说:“这么多的土地,你年龄也大了,不能太累了。”

“这些土地,你不干老师了,收入也增加不了多少。人累点,累不出毛病,但是不干活,会闲出毛病。”父亲的态度很坚决。父亲和家人的全力支持,我坚持了下来,并且用心教书,从此年年获奖,教学的间隙坚持学习,后来考入了昌潍师专,这多少给父亲脸上增添了一点荣光。

父亲七十岁时,我们便不顾老人的反对,偷偷地将田地转包给了别人,想彻底断了老人继续种地的念想。但是父亲并没有闲着,不到两个月就在村西荒废的麦场上整理出了半亩地,昔日寸草不生的场地却成了他的小菜园。我们都劝他,年龄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不能再辛苦了。可父亲笑哈哈地说:“这是我的运动场,种菜能锻炼身体,再说自己种的菜吃着也放心。”父亲每天去菜地里锄草、浇水、施肥,精心呵护,耐心管理,把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机勃勃。

真正感觉父亲老了,是在父亲八十岁生日那天,三十多个子辈孙辈齐聚老家,恭贺老人八十大寿。平时胃口特别好的父亲,却没有了食欲,简单吃了几口,就站起身,双手扶着墙往炕上挪动。望着父亲苍老的面庞和紧锁的眉头,不知什么时候已弯下的腰,我们一再追问,才知道父亲最近时常头晕,右腿麻木疼痛。在我们的坚持下,父亲才同意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脑梗塞和高血压病。一说住院,父亲大声喊道:“这点小毛病,不住院,回家。”我们解释着,明天医生还做进一步的检查。这样,在医院勉强住了十天,在他的强烈抗议下出院了。

回到家,父亲坚持吃药,生活能够自理。可是父亲八十五岁以后,健康每况日下,我恨不得抽出所有的空闲时间,尽力陪着父亲。他怕影响我们的工作,看到我回家,总是一副着急生气的样子,反复念叨着:“我没事,你有工作,用不着天天往家跑。吃了饭,赶紧回学校。”

担心的一天还是到来了,父亲的病突然加重了,躺在炕上二十多天,再没有起来。父亲病重后,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一直尽力照顾着他,陪在他的身边。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父亲已神志不清,连水都喝不进去了,我们用棉签沾点水擦湿父亲干裂的嘴唇,看着日渐消瘦的父亲,却无能为力,心里特别难受。

2019年8月15日(农历七月十五日)凌晨,一个天塌地陷的时刻,八十七岁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临终前父亲一脸的安详。我跪在父亲身边,放声痛哭,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深感一种永世再也不能相见的凄怆,体会到了生死离别的彻心悲痛。出殡那天,小雨淅淅沥沥,仿佛也在为父亲哭泣,我的心也如同阴雨的天气,填满了难释的沉重与悲伤。

又是农历七月十五,月已圆,夜难眠,一天的悲痛,一生的思念。父爱如山,父爱似海,寥寥数言,以表怀念之情,并遥祝父亲在天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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