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我失眠,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出去走走,但是外面一片漆黑,我看不见路在哪”。
要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难忘一笔的,就是我的外公了。外公家又是在另一个离我们很远的村子里,母亲说在我四岁之前,因为他们工作忙,所以就让外婆帮忙照顾我,可能和外婆家的缘分就是在那段时间结下的吧。后面大概在我开始上小学才第一次回外婆家,那时候外婆家还是那种土房子,院子很大但是没有围墙更没有大门,母亲说他们小时候山林里有很多野兽,外婆家又没有围墙,一到晚上就必须用铁链把门锁上,为了防止野兽来袭,外公经常睡在门旁边,床头一般都会放一把长刀。现在那把长刀还在,外公还是把它放在床边,但是已经锈迹斑斑更没有当年的锋利了。所以这把长刀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我儿时最新奇的玩具,虽然外公总说:“慢一点,慢一点,别伤到了。”虽然外婆总叮嘱外公:“一把旧刀有什么好稀罕的,让他拿去玩吧。”但这把玩具一样的刀就这样陪伴了我一个童年......
外公家养了好多牛和猪,外公特别喜欢放牛。每天早上八点,外公就起床给牛切草,准备早点,大概九点多外公就把牛赶出来了,这时候我总是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裤子下楼,一边喊着:“外公等等我!!”一边跑下楼。外公总是背着他的水壶,一个印有雷锋头像的小水壶,外面已经脱漆了,甚至有的地方还生锈了,但他就那样用了好多年都舍不得换,母亲也给他买过新的水壶,他还是习惯性地背上那个旧水壶。
外公放牛的地点并不固定,但总是沿着家后面的那条土路出发,外公家是在一座小山上,而那条土路也就是下山的路之一,沿着土路下山后,便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条河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当然也承载了当地自然环境的变化历程。我记得每次和外公放牛路过这条河,外公总是会用双手捧起一捧河水,咕噜咕噜地饮下,但是他却不允许年幼的我喝这条河的水。喝完河水的外公卷起裤脚撸起袖子就下河了,他会让我在水不深的地方等着他,而他则去水渐深的河段徒手抓鱼,徒手抓鱼可不简单,外公一般会先在下游用石头堆砌起一个简单的堤坝,然后用脚把河水弄浑浊,接下来就是“浑水摸鱼”了,不过外公的手就像长眼睛了一般,每次都能满载而归。而在浅水区,也有徒手抓鱼一般的乐趣,浅水区水流相对静止,水更加清澈,很适合虾和螃蟹生活,所以每当外公下水抓鱼,我也没闲着。我也学者外公卷起裤脚撸起袖子,跳进浅水区小心翼翼地翻开那些水底的石头,如果动作太大,石头底部栖息的螃蟹就会逃跑,在水底他们逃得可是非常快的。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螃蟹都会逃,我就遇到过一些“领地意识”特别强的大螃蟹。那次我翻开一块大石头,因为石头已经嵌入了河床,所以翻开的时候难免把河水弄浑浊,我怕到手的螃蟹逃跑,还没等浑水散开,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去抓螃蟹,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大螃蟹用钳子夹住了我的手指,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我立马收回了手,当然到手的螃蟹也逃跑了......
外公抓到的鱼会放在岸边的竹筒里,等我们放牛回来取。我抓的螃蟹最后都被我放走了,因为我舍不得吃他们。
我们过了河,继续沿着土路走,直到路的尽头。路穷尽了,可我的兴趣正高涨,外公一边把牛往树林里赶一边砍下晚上烧火煮饭用的柴火,砍完了一捆就把那捆放在牛背上,让牛背着回家,而他自己则会拿出弹弓,装上石子,瞄准林子里正在唱歌的鸟儿,咻的一声,树叶落下好几片,鸟也惊飞了好几只,却唯独不见他打中的鸟,外公打中了吗?他从来不说。夕阳西下,我们也就赶着牛回家了,每头牛的牛背上都有一捆柴,还有一头牛驮着我,是的,我走累了,外公让我骑在牛背上,而外公则在旁边牵着牛,双眼注视着前方,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我看到的只有一条路,一条土路,也是一条外公走了一辈子的路,我很好奇外公看到了什么?顺着这条路,他的思绪又到了哪里?
现在,我因为忙于学业很少回外公家了,也很少和外公打电话。记得高三假期回去过一次,外公变化真大,头发全白了,眼睛也眯了起来,动作变得迟缓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但是他还是喜欢放牛,还是喜欢一个人去树林里闲逛一整天,我和外公也不是终日无话不聊了,我们之间突然多了一层纱,让我看不清他了。回外公家住了一晚,那晚我失眠了,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小时候的那条土路走走,但是外面一片漆黑,我看不见路在哪......
凡人说笑落笔于2023年11月22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