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风 朗 月 寄 乡 情
——梦回太仆寺之二
刘克勤
带着家乡的灿灿阳光,带着家乡的悠悠白云,带着家乡的袅袅炊烟,带着家乡的土特产品——莜面鱼儿的喷香,土豆饼儿的清醇,还有原汁原味儿的浓浓乡韵——你姗姗而来。
缥缥缈缈,婀婀娜娜,娉娉婷婷。鸟瞰风流倜傥的锡林浩特,你激动地吟哦欢歌,俯视姹紫嫣红的锡林休闲广场,你兴奋地蹁跹漫舞。
然后,你攸攸地、攸攸地飞进我花团锦簇的庭垸,悄悄地、悄悄地穿门越窗,过庭入堂,徐徐地、徐徐地飘到我安身立命的“耕读堂”。轻轻地、轻轻地,融入我辍笔伏案小寐的酣梦之中。
我梦见,一位轻舒广袖、貌若“飞天”的仙女,仪态大方,彬彬有礼,轻启朱唇,口吐银铃之声:“我叫清风。我从太仆寺旗来,从幸福乡来,从脑包底村来。我是家乡的使者……”
我朦胧中谔然一怔,不由得托案而起,木讷地站着、站着,不值钱的老泪飒飒而流。旋即又缓缓坐下,泪眼模糊,呆望清风。望着,望着,又破涕为笑。傻傻地喊:热烈欢迎你呀,我家乡的清风。心有灵犀一点通,聪慧的清风与我四目相视,微笑着、微笑着点头示意。俄而,拽着我肥大的衣袖,呢喃一声:“走,回家看看”。腾空而起,带着老态龙钟的我,飘向哺育我成长的家乡,飞向我日思夜想的圣地。我精神振奋,神思恍惚,嘴里不停地默默叨叨: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家乡的朗月高悬在澄彻的兰天,笑盈盈欢迎我悠然返乡,刻意把氲氤的清辉洒满人间,把皎洁的月光铺遍大地。啊,月是家乡明,家乡月更明!
乡情脉脉的清风、朗月前呼后拥,伴我左右,形影不离。前面,绿树浓荫里影影绰绰射出点点金光,灯光闪处,隐隐约约传来犬吠之声。清风深情地对我悄语:“茂林深处有人家。这就是想你的,你想的家乡哟”。朗月爽爽地笑着补充:“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爱你的,你爱的小山村!”
啊,我的背靠青山,怀抱小河的“母亲村”。
茅草房,是我童心悠悠驰骋飞翔的天堂。热土炕,是我轻狂少年放飞梦想、幻想、理想的温床。熠熠生辉的小油灯呀,迢望孤星冷月,伴我夜读那充满智慧而又遥远的地方!川流不息的小河呵,以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儿、送我进出梦乡。
在这里,我曾和父辈们披星戴月,挽裤赤脚耕耘在希望的田野。在这里,我曾和乡亲们艳阳天里争先恐后挥镰洒汉收割金黄。在这里,我曾和小伙伴们在月明星稀的打麦场上热火朝天捉迷藏。在这里,我曾在黎明微熹中哼着儿歌脚踏朝露牧牛放羊。
在这里,我沿着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走哇,走哇……走出乡村,奔向那陌生而又好奇的地方。初生牛犊不怕虎,悍然用体温测量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斗胆,用手,用脚,用幼稚与肝胆,丈量复杂社会的短长!
清风轻拂我缕缕稀疏白发,,朗月亲吻我粗糙多皱的面颊——她们用温馨的乡情把我从甜蜜的回忆中唤醒。呵,瞬间,我回到了乡村母亲的怀抱。
沐浴在和风习习、皓月缈渺之中的小山村,空灵而静谧。座座端庄的农家小院已不再是往昔的茅草房,而是清一色的砖瓦房, 把刚欲脱贫的憨厚农家,装扮的格外气派。宽敞明亮的堂屋,不时溢出阵阵欢声笑语。我的吃苦耐劳, 知足常乐的乡亲们,家家户户围坐在大彩电旁,边欣赏节目,边即兴谈论着现在的天,以后的地,将来的霞……
院内,牛圈里早已退休的老耕牛, 在月白风清中静卧闭目沉思。反复咀嚼着农耕文明时拼命耕耘的苦涩,仔细品尝着刚刚露头的工业文明的甘甜。吃饱喝足的鸡鸭们,在舒适的鸡寓鸭舍里打着呼噜做甜梦。看家护院的机灵狗们,时而瞧瞧不紧不幔反复反刍的牛羊,时而听听鸡鸭们如火如荼的鼾声,时而在院内转上几圈,再朝天低沉地吼上几声,然后才静卧在院当中,沐浴着清风朗月打盹。然而,两只警惕的耳朵却始终支楞着、支楞着。
返老还童的小山村,掩映在遮天蔽地的林海之中。村内,房前屋后树影婆娑、英姿飒爽。村外,农田阡陌田埂地头,树木林立,横竖成排成行。而我孩童时代的山乡哟,就象受戒和尚师付的光头,光秃秃的,哪有树的影子。
也有一些农户,举家进城务工,人去房空,倒塌颓败,黑洞洞的——与灯火通明的农家乐极不协调。难道这是传统农耕文明遗留的疤痕?还是进军工业文明之路的坎坷?
令我痛心疾首的是乡村母亲怀抱中的潺潺小河,多年断流,至今仍是干涸的河沟。村前碧绿的草滩上,再也看不见彩缎般飘逸的云水,再也听不见美丽的小河,弹着琴弦、唱着歌儿畅流的叮叮咚冬……
我黯然神伤,情不自禁地大喊:风水,风水——风水宝地。光有风,没有水,行吗!还我弯弯小河……
清风紧紧牵着朗月的手,柔中有钢地回应:不行,不行!还我小河……
清风仰天长啸,朗月耀地空明,呼应熠熠群星,灿灿泼金洒银——她们激情燃烧,为小河频频招魂、招魂……
顷刻,彤云密怖,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从天而降。我日夜牵挂的小河呀,手舞彩虹,踏波赶浪,边吟边唱,冉冉而来……
我心潮逐浪高,纵身而跃,跳进湍急的河中欢迎。滚滚浪花温柔地将我轻轻托起,我从浪花中脱颖而出——我醒了。我依然在耕读堂!
“清风朗月寄乡情”的文稿,依然在书案上……
2009年12月15日脱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