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
母亲生病后,家庭的责任和重担就全部落在父亲的肩背上,父亲的背是永远那么有力,永远那么宽广,他背过四个儿女,背过柴火、背过煤炭、背过河中的沙石、背过猪草、背过米、背过盐、背过甘蔗花生……
背过老人和小孩,但更多的是背过他病了无数年的妻子,母亲得的是痨病,那时,在有限的医疗条件下,父亲硬是用他有力的背,从医院到家里,从家里再到医院,在烈日炎炎下、在寒风刺骨中、在漆黑的夜晚、在洒满星光的碎石路上、父亲一天天一年年把母亲从死亡线上背了回来。母亲在病痛痊愈后,又给我们添了一个妹妹让下班后的父亲背在身上。
很多次匍匐在父亲背上的记忆几乎渐渐忘却,而唯有那一次永远挥之不去,那是在“文革”中武斗搞得最激烈的时候,我也只有三四岁,深更半夜里,朦朦胧胧中铺盖就被父亲的一只大手掀开,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身子已经被父亲扔在背上了,只听见父亲焦急的喊道:快点!快点!那是在催促母亲和两个姐姐,瓦房上好像有子弹“嗖嗖”的呼啸声,远处不断传来愈来愈近的枪声。就这样我双手紧紧抱住父亲的颈项,任凭父亲带着家人在夜里放纵的奔跑,在父亲的背上,我感受到他的急促,感受他有力的双手,及背上剧烈的颠簸和双脚有节奏的快速移动,在奔跑中他还要照顾催促家人,时不时的还要拉姐姐一把,此刻,我并不担心他会摔倒,我知道,父亲拉过煤,背过山上砍伐的柴火,他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习惯了,他明白如何在深深浅浅的和沟沟坎坎的路上踏行奔驰,就这样跑了多久多远,我全然不知,因为父亲的背像个摇篮,我不一会又沉沉昏睡而去。天亮时,躺在卧云山边的舅舅家中了,在大公鸡的不断鸣叫和房后哗哗的竹林摇曳声中醒来,原来父亲早已在院中剔竹条了。
父亲的背好似一座厚重的山峰,把责任和爱全部放在自己身上,无论风雨和严寒,永远那么挺拔,那么绿荫,是我人生永远感激和敬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