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过许多文章,却未曾写过父亲,我怕自己的笔太拙写不好,有“背影”的感觉没有朱自清的文才,现在,我终于冥思苦想找到了一个单纯却并不平凡的词来概括他了,那就是父亲的“忠贞”,忠贞可以说是他一生的写照,也是他一生的坚守。
旧社会,刚刚十三岁的父亲便被爷爷从什邡云西送到绵竹广济肖家当学徒——做厨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师傅家就是他家,师娘俨然是他的“娘”,解放后成立合作社,他当上了饮食合作店的经理,由于厨艺出众,县委招待所、党校经常派车把他接去做会议伙食,后来干脆要调他去工作,每次都被公社书记挡住了,书记说:“你到安逸,饮食店咋办?”,从此,便像钉子一样钉在偏僻的乡场上。为了合作店他起早贪黑,常常忙到深更半夜,不是做板鸭就是搞政治学习,由于他紧紧扫过盲,红头文件只好由副手读,我多次便爬在桌沿睡着了,什么时候散会被父亲背回家的也不知道。
改革开放,农村有手艺一般化的厨子开馆子捞肥了,有人还修了楼房,全家人便动员他“单干”时髦点叫“下海”,他辗转反侧几个晚上,终于说:“舍不得三四十年的工龄,况且,集体单位又没有垮,那么多职工要吃饭,能拉下脸皮对着干吗?”,结果,饮食店硬是被他办的红红火火,成为全县这个系统的一面旗帜,各种奖状一大堆,退休前两三年才催我写了份申请,说人老了赶不上形势了,批复后总算卸了经理之任。不久,综合、土产、中药、饮食几个店子合并成一个大公司,几年后,电话通知他去开散伙会,宣布正式解体,连八九十元的退休钱也发不起了。为此他常常发无名火,甚至深深叹息,有时,我们也安慰他说身体好就行了,他也无不解嘲道:“形势呢!”。每天重复着买菜做饭、遛鸟、看热闹,并怡然自乐。
另一份忠贞和坚守便是对我的母亲,母亲年轻时,脸上就落下一块大大的乌疤,由于生活的劳累,我一出生,母亲便一病不起,父亲忙完一天工作,还要推着鸡公车往返县城给母亲治病,硬是从死亡线上把她推了回来,然而,母亲从此却带了残疾永远驼背了,我读小学时为此被同学羞辱过,与人家打过架。母亲又因为残疾脾气更加暴躁,退休没两年又得了鼻咽癌经过化疗苟且残延生命病病哀哀,父亲更加精心照顾,无怨无悔,不离不弃,在父亲面前家像个磨盘,他就像一头驴,一声不响的拉着,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
有人有点权力就贪欲横生,有点本钱就绝世傲立,他曾经任三店之长,身怀绝世厨艺却一贫如洗;有人抛家弃子寻找所谓的“爱情”,他却守着自己的“丑妻”“病妻”终身相依。父亲你今天虽然离我们而去,你的忠贞,你的坚守却给了我们留下无尽的怀念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