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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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君山之上
“坐在这个亭子里，欣赏漫山遍野的红叶倒是很不错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只是这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人生实在太短暂了。”
“是啊，人们的一生与金乌、羲和他们相比，实在是短得不值一提。所以，再聪明再睿智的人，也是有局限的吧？”
“那是当然。庄子就曾经慨叹‘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呢。”
“看来屈大夫很喜欢庄子？”
“庄子是一个很有智慧的老头。我欣赏他的智慧，但我不赞成他对世事的旁观者态度。记得有一年，我们君王派了两位大臣去拜访他，想请他出任相国，帮助我国强盛起来，他却以一个很奇怪的理由推迟了。”
“是一个怎样奇怪的理由呢？”
“他问我国派去的两位大臣说，如果有一只千年灵龟，它是愿意被装进宝匣中放到祭坛上当做祭品供起来呢，还是愿意拖着尾巴在泥水中自在地活着？两位大臣回答说愿意在泥水之中活着，庄子就告诉他们‘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大王，就说我愿意拖着尾巴在泥水中求生’。你说奇怪不奇怪？”
“的确很奇怪的！为了个人的逍遥自在，就不管天下的百姓，这和您的以天下为己任截然相反呐。”
“小精卫，我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以天下为己任，但是我绝对不会做一个旁观者，而且是一个苟且偷生的旁观者。”
“屈大夫说得是！”
“其实我这一生虽然以天下为己任，可是却在实现理想的最关键时候，做了最不应该的让步，以至于遗憾终身呐。”
“屈大夫，您不要把我前面说的话当真了，请恕我年幼无知，口无遮拦！我给你赔罪了！”
“快起来，快起来！我根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反倒是从内心感激你。这么多年来，人们都在为我唱赞歌，大家都只知道‘为尊者讳’，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指出我最不该犯的过失。倒是你的话提醒了我。虽然你的话让我感到心疼，但是也让我醐醍灌顶，大彻大悟。我是真的发自内心感激你的！”
“这从何说起？我受之有愧呀！”
“不，你当得起，真真是后生可畏呀！——现在想想，我当初身居高位，深得怀王信任，委以重任，让我起草法令，正是我施展才能，实现美政理想的大好时机。可是我太急于求成，轻视了反动派的阻挠力量，更忽视了他人的阴谋诡计，就连怀王也不得不将我流放汉北。——小精卫，你别打断我的忏悔——上天不是没有眷顾我，他又给了我第二次进入朝廷的机会。可是我只专注于自己的美政理想，却不明白实现理想更需要智慧和策略。根本没有好好去吸取先前的教训，真可谓是一意孤行啊！结果呢？一手好牌被我打成了烂牌，最后满盘皆输。毁我个人前途事小，误了楚国事大啊！你说我还算什么忠臣？还算什么智者？还谈得上什么胸怀大志？我愧对先哲，愧对楚人，愧对自己的抱负啊！呜呜呜……”
“屈大夫，您——”
“你别怕，也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就让我一吐心曲吧！”
“好吧，您老喝点水，慢慢说。”
“好的，谢谢你啦！……我又想起后人那么宽容我，从来没有人指责过我，都是众口一词的替我唱赞歌，却把我的失败全都归罪于君王的昏庸，归罪于小人的邪恶，还建了那么多的祠堂供奉我。愧煞我也，愧煞我也！如果人们只是一味地纪念我，却不知道或者说有意回避我的过失，那不是要误导更多的后人吗？那岂不是又要增加我的罪过吗？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呜呜呜……”
“屈大夫，您老别这样，别这样！嗨，都怪我，都怪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是您没有能够实现您的抱负，那也不能怪你呀，后人也是会谅解你的苦衷的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俱往矣！俱往矣！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