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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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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桂青

(梨花.原创)

柳桂青这名字很好听很有内涵,柳树桂树叶儿青青,蝴蝶在叶面飞过,这是快乐和谐的一个画页。可见柳桂青的父亲一定很有文化,为子女起名字都显高雅贵气,体现他渴望一家人能在一起温馨快乐。

柳桂青的家在平山镇下米行,隔我老家田梓里一条小巷。下米行街头有间东岳庙,东岳庙原来有戏台,再远点有鱼塘,我们在那里看白字戏、端午节看扒龙船。那时我对柳桂青的印象是,她的人生路很坎坷,她父亲去了台湾,母亲生弟弟时得了产后风死了,她的弟弟被河水淹死了,她和老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奶奶也离她而去了。人生几十年,柳桂青的日子大都在艰难困苦中度过,而她,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磨成了自立、自强的意志,修成了勤劳、善良的品格。

上世纪50年代中期,惠东县平山西枝江的二渡头是平山的货运码头。码头上岸是粮仓和搬运站,孩提的柳桂青,经常被母亲带到搬运站,母亲一边晒梅菜一边照看小桂青。父亲家族都是做梅菜生意的,他们把惠州梁化、横沥、矮陂等地农村的优质梅菜收购,然后在二渡头装船,运往惠州、广州、香港等地。在梅菜运往各地之前,要把梅菜晒干进行挑选分等级,让梅菜可以储藏时间更长价格更高。柳桂青的父亲负责水上运输,他每次出门,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一年。

这天柳桂青父亲柳茂盛要回来了,这是1956年的春天。下午,柳桂青随母亲一边收梅菜一边等父亲回来,当太阳落在西枝江边的时候,二渡头就会出现父亲的影子。于是柳桂青就在父母面前撒起娇来,接着柳桂青两只小手就被父母一边一个牵着回家。柳桂青父亲三兄弟他最小,因此家里大小事都用不着他操心,也许是习惯了,他负责船上押送梅菜,每次回到家就受到孩子们的欢呼,因为他会把所有孩子叫到一起分糖给他们吃,为孩子们剪指甲脚甲,住个三几天就又出门了。父亲这次回来,是要为她奶奶做七十一岁生日。那次,他们家父亲三兄弟及所有家人都和奶奶照了合家相。这张上世纪50年代的黑白照片到现在还非常清晰,小小的柳桂青剪着短发,这是父亲刚为她剪的短发,她喜滋滋地穿着父亲买给她的白衬衫,歪着头依偎在奶奶怀里,惊讶而好奇地盯住前方。那次父亲回来,还为她留下个弟弟。

1957年初夏,柳桂青的父亲自上年回来过一次至今还没回来过。这年,母亲生弟弟时得了严重的月内风,她咬着牙谁都没告诉,坚持做饭下河挑水洗衣,到后来病情严重了。那年代,妇女生小孩得了月内风、产后风,来月经得了小月风等,都是相信民间草药,而民间验方经大多数人使用效果也很不错。可是后来什么草药对她母亲都没作用,再后来就没得医了。伯父生气地抱怨桂青母亲:你有病为什么不说呀?她不到30岁的母亲病情越来越重,眼看不行了,被人抬到西枝江边桥头的大菜园的一间旧屋。

那天,天上乌云密布,西枝江水呜咽,她的姑妈带她来这里见了她母亲最后一面。见母亲孤独地、奄奄一息地躺在旧屋,她大声哭着呼唤母亲,那撕裂的哭声令人心碎!母亲临死前,拉着九岁女儿的小手泣不成声,她心痛女儿这么小,她牵挂着才出生几个月的儿子,牵挂着出门久未归来的丈夫。柳桂青一直在哭,母亲叫她不要哭,吩咐她要带好弟弟,要等父亲回来。柳桂青哭的死去活来,她快要没有母亲了,以后怎么办啊?一阵恐怖袭来,柳桂青感觉好像天要塌下来般,忍不住又大声嚎哭起来,姑母紧紧地抱住这个弱小的侄女,泪流满面。

母亲去世后,她六个多月的弟弟没奶吃,白天哭晚上也哭,哭声揪住了全家人的心。奶奶叫桂青抱着弟弟去各街坊邻居讨奶吃,大家都非常同情这个这么小就没有母亲的孩子。她弟弟就是靠柳桂青抱着到各街坊各家讨吃奶水、喂粥水慢慢长大的。

我和柳桂青成为闺蜜是在1965年,那年我们上小学四年级。为了上学,她每天早上5点多就到二渡头挑水,把水缸挑满后就来我家邀我上学。我有时候也去她家里等她,每次去邀她上学,她奶奶都很高兴,就不厌其烦地用闽南话给我们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她说:“梁山伯真是好傻啊,他们读完书分手时,祝英台千交代万交代,叫梁山伯在桃花开的时候,就要到祝府提亲,可是梁山伯竟然忘记了,等到五月踩到桃核时才想起来要去祝府提亲,这就迟了,祝英台的父亲已将祝英台许配给马骏了,哎哟哟梁山伯这个书呆子啊!”说完,她摇头晃脑,表示非常惋惜,好像是她的儿子错过了一桩美满姻缘。我们都开心地笑了。

1966年8月,柳桂青小学毕业考上了平山镇林业中学,她满心高兴,向伯父要五元钱报名。伯父对桂青说,读林中有什么用?不如在家做家务,照顾奶奶、弟弟,做饭洗碗洗衣服、挑水、捡柴割草都需要有人做。柳桂青不甘心,她向往学习,就对伯父说,我保证不耽搁家务。

整个暑假,她每天早上4点起床,到二渡头挑满一缸水,就和其他姐妹到观音山或三分水山割草,有时感冒也去。一个暑假期间硬是把一个棚顶都塞满了草,够一年烧用。她告诉我,她最难受的,每次去割草,其他姐妹都有母亲或哥哥姐姐来到半路接担子,换一下不会很累。她没人来接担,望着众姐妹肩膀上的重担有人分担,自己只好咬紧牙关挑起担子迈着承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家走。下午吃过晚饭,她又到二渡头洗全家人的衣服。柳桂青从早上到晚上,没有闲过,感冒发烧都不敢躺下,日复一日,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又扛着草担杆上山割草了。

像柳桂青及弟弟,本该由父母疼着爱着,母亲没了,父亲出门未归,她承担了大人的家务,一边做家务一边照顾奶奶和弟弟,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桂青经常告诫弟弟,二渡头、天后宫、沙坝尾每年都有小孩溺水,叫弟弟不要到河边玩水。弟弟不听,小伙伴一喊他就去。小孩只听父母话,这是天性。没娘的孩子爹又不在身边,奶奶和姐姐都奈何不了他,伯父伯母的话更是耳边风。她的弟弟养成了调皮、不爱学习的陋习,经常到河里去玩水,伯父伯母奶奶管教更没半点作用,打也不是骂也不听,教也教不到,令奶奶十分无奈。1966年的一个夏天,她弟弟又在二渡头玩水,在潜水时不幸被压在船底下游不起来溺水身亡了。当时我和柳桂青正在放学路上,有人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她一听,立即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跑,我陪着她一直跑到二渡头,只见那里已经围着许多人,他弟弟躺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气息,整个下午,桂青都在嚎啕大哭。父亲呀!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回家看看啊?为什么她父亲三兄弟,其他房头个个都有几兄弟姐妹,唯她们这房,母亲死了,父亲远走他乡久不归来,现在唯一的弟弟也保不住,她越哭越想越伤心。

晚上,柳桂青的奶奶看到孙女还在哭,她心如刀绞,又一阵伤心涌上心头,奶奶的心比她更痛,但她必须稳住好安慰孙女。可怜的孩子呀!她怎么受得了啊?孩子以后还得活下去呀!奶奶强忍住悲痛,她颤抖着抱住孙女哽咽着说:孩子,你弟弟不跟你做姐弟了,你们没缘分啊!你就把弟弟忘了吧,他是要去找你们母亲啊,不要哭了!说完她自己泣不成声。就在那一年,奶奶也随孙子走了,奶奶临终时,眼睛久久没闭上,她牵挂的事太多了。柳桂青接二连三地失去亲人,对柳桂青是沉重的打击,家里同住的虽然还有伯父、伯母、堂姐弟等,其实她还有父亲,可父亲长期不归,她其实是孤儿。

她的父亲于1957年、国家搞公私合营时,在广州的一个行船朋友帮助下申请去了香港。平山距离香港很近,政策允许香港周边地区的人往来香港做生意或交往。所以,柳桂青父亲也经常大陆香港运梅菜来来往往。她父亲见香港白话较难沟通,后来又去了台湾。谁知道后来,来往香港有了限制,即使台湾可以到香港,但香港大陆也有了严格限制。柳桂青父亲一走就几十年。

奶奶生气地说她儿子,阿茂盛现在是卖骨头卖到海外去了。柳桂青从父亲的来信中,悟出父亲的无奈。之前,她父亲以为去了香港就像到了广州等地一样,是可以回来的。在香港很难找工作,就想到台湾碰碰运气,他从没想到过几十年胡不归来。最初在香港什么都做,摆地摊、卖旧衣,生活较难以维持。到了台湾,由于他懂闽南话,便慢慢稳定下来。他先是卖鞋,后来自己办鞋厂,生活稳定了,但家是回不去了。

接到家里来信,得知妻子死了,他每月寄100台币回家且作维持奶奶抚养弟弟及一家人的生活费用,也作为表示自己对家的牵挂。再后来,他未曾见过面的儿子被水淹死,他强忍痛苦写信安慰女儿,嘱咐女儿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奶奶。母亲病逝以后,他万念俱灰。后来,他在台湾又结婚了。他父亲怕女儿难受,结婚照片不敢寄给她而寄给桂青姑母,姑母把照片给了柳桂青,父亲五十多岁再婚,希望能再生个儿子。收到父亲的信以后,知道父亲在台湾结婚,柳桂青牵挂的心稍有点安慰。她经常望着台湾的方向,思念着父亲,自己也觉得有个盼头,希望父亲身体健康,快点回来,祈盼父亲能早点接她到台湾去。她经常遥望台湾方向暗自落泪。

1969年,我们初中都没毕业就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到了九龙峰林场当知青,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四年多的蹉跎岁月,我们都赚足了人生阅历。后来我到惠阳地区农校读书,柳桂青和其他知青都被安排在惠东县木材公司上班,她这才从农村搬回县城居住。柳桂青和林场当地农村一退伍军人结了婚,也一起搬到县城居住。虽然当时是实行计划生育,但她丈夫属农村户口,允许头胎生女儿的再生。她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到生第四胎是儿子时,柳桂青被木材公司除职了。无奈全家又回到丈夫老家长坑村。她们全家回来,村民都纷纷来看望。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啊,她的几个月大的儿子在农村让邻家抱着玩抛高时跌坏了脑,孩子哭得喘不过气来,结果成了残疾人。柳桂青欲哭无泪,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咬紧牙关再生一个男孩,再过更艰苦的日子,他们在张屋村上山砍树、下田插秧、种菜、养猪养鸡,过着山民一样的生活。柳桂青真的很累啊!

我感叹柳桂青的人生,她人好性格好,不管到哪里都会收获赞扬。当年我们在林场做工时,柳桂青只不过比我们大两三岁,她就是起到大姐般的爱心关爱大家。我们上山劳动,她分工在厨房做饭。下午,她把每个同学的铁桶拿到冲凉房,都倒满热水,用毛巾盖着。把饭暖在锅里,让我们一回来就可以冲凉吃上热饭。别看这些是小动作,可对我们上山劳动回来的、一身泥一身水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空余,她为同学们补衣服、织毛衣、织袜子,有人生病她就去山上割草药煲水来“闷”(排汗)。所有的男同学、女同学、林场职工,没有一个不说柳桂青好。用现在的话说,“人脉”好。知道她跟农村人结婚,大家都感到非常惋惜,心痛她以后还得吃苦。

1979年9月25日,惠东县遭受强台风强暴雨,山区山洪爆发,西枝江暴涨,柳桂青丈夫家被特大山洪铲走。水灾过后,政府安置他们到深圳布吉,那时深圳还不是特区,丈夫说那么远去了还是耕田。柳桂青从来没听说过布吉,也不知布吉有多远,但要做田里的劳动自己恐怕力不从心。她们商量决定回下米行老屋。平山也是刚经历“九二五”洪水,倒了很多房子,但她下米行的老房子没有倒。就这样,“九二五”洪水以后,柳桂青和丈夫、子女、家婆一行七人再次回到她原来居住的房子。她又和伯母、堂弟住在一起。

常言道:相见容易相处难,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在县城居住打开门就要花钱,他们夫妻俩没有手艺,即使有力气也没地可种,她和丈夫商量,选择做平山小吃粄的生意来维持生活。平山人喜欢吃粄,不但年节吃,平时也吃。喜粄(也叫发粄、发包仔)、猪肠粄是最常用的,特别猪肠粄,一年四季的早餐、小吃都用到它。那时改革开放刚开始,平山人都投入各式各样的、赚钱快的生意,相当部分平山人慢慢富起来,做粄这种小生意没人问津。

她每天晚上先浸泡米,三点钟起床磨桨蒸粄,早上六点半左右就蒸完了,就有人陆续来买早餐了。约7点左右,丈夫在家里卖,柳桂青挑到平山老市场卖。渐渐地,她的生意好起来了,如到了中午11点还没卖完,她就挑着担子从平山大楼王到大米街、楼子下、石灰行、杜街等一路沿街叫卖“卖粉仔、卖粉仔......”柳桂青的粄真材实料,大家都说好吃,都来帮衬。有时也会卖不完,就有人帮忙把最后那点买了让桂青早点回去。日复一日,天天如此,为赚一点微薄的生活费,艰难地供孩子读书、赡养老人(家婆)。

柳桂青人生的坎坷何止这些?她的一大家子安顿在一间不到80平米的老房子,她伯母也做了外婆做了奶奶,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出入多有不便,难免产生矛盾,都是桂青的好性格好脾气把矛盾及时化解。矛盾中还缺不了与下米行邻居的长短琐事,多少白眼,尤其是个别人看不起他们一家,说他们是山佬。柳桂青原先和丈夫结婚就表明是“招郎入赘”,所以她才敢把丈夫带进柳家。但是邻里看她就不同,个别新迁来的邻居不认识柳桂青,他们故意把垃圾扫到他们家门口,堵她家的水沟,故意把脏水泼到他们家,占他们的晒衣服的铁线,等等。更甚的,个别亲戚竟然想把她从柳家赶出去,想霸占她的住房,还闹到法庭,说柳桂青是女的不能在这里住,幸亏父亲来了亲笔信,表述他的房产由女儿继承。这才让个别人无话可说。

时光匆匆人生一走就是四五十年,柳桂青对父亲的思念一直没停过。自己都五十多岁了,父亲更是已到垂暮之年,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柳桂青辗转难眠,不停地给父亲写信。其实父亲也在那边不停地咨询回大陆的事情。慢慢地,海峡两岸的通关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平山大米街有台湾人回来探亲,还把自己儿子接去台湾居住。这让柳桂青激动不已,她盼春风盼到了今天,风吹杨柳万千条,片片柳叶都挂满思、挂满念。她遥望台湾方向,心里念叨:父亲啊父亲,您几时归来啊?

父亲在台湾几十年,其实他更难过,谁会想到这一走就是几十年,想回一次都不可能。平山下米行是他的伤心地,老婆儿子死了,他回不去,他早就心灰意冷了。母亲过身了,他也回不去,更令他牵肠挂肚的女儿早已嫁为人妻,还让他当了外公。他经常遥望大海,满怀思念满怀乡愁,满怀乡愁只隔着这一片浅浅的海峡,父亲在台湾那头,女儿在大陆在这头。

2000年我们开同学会,柳桂青兴冲冲地告诉我,她的父亲前不久回来了,她和父亲离别四十多年,她终于在父亲健康之年见到了父亲。

新世纪的头一年,相隔差不多半个世纪,她的父亲终于回来了。父亲年轻时离开家乡,那时祖国刚刚获得新生,新中国贫穷落后,如今,祖国早已大地复苏,中国强大了,他在台湾也感受到祖国的繁荣富强,作为中国人,他骄傲。无数次,他在心里默默地唱:我爱你中国,我的祖国我的母亲;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呀!祖国在柳茂盛的心里整整装了四十多年啊!

柳桂青陪父亲走在下米行的街上,心里感慨万分,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啊!下米行还是这条下米行,不过以前的石板路已改成水泥路,两边的房子升高了一二层。最明显的,人民生活好了,精神面貌与过去完全不同了,中国人有钱了,讲话都比以前大声,走路都显得格外阳光帅气。他的家还是以前那个家,挂在墙上的那张为母亲做生日的大合照依然可以辩认。柳桂青为父亲介绍家里的孩子,他一个个地亲着、疼着,抱着外孙侄孙,老泪纵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依然把小朋友叫在一起,戴着老花眼镜依然喜欢为孩子们剪指甲、脚甲,然后分派礼物。

我真为柳桂青感到高兴啊!柳桂青拿了两张照片给我看,一张是1957年她奶奶七十一岁生日时翻拍的照片,一张是父亲回来的大合照,对比照片,时过景迁,物是人非,当年年轻英俊的柳桂青父亲,现在已是耄耋老人。这张彩色照片,柳桂青坐在父亲右边,左边还有伯母,还有她的丈夫、儿女、外孙侄孙,堂兄弟众姐妹齐聚一堂,合成一张世纪人气照。父亲住在台北三重市,抱养了一个女儿,家庭还可以。2002年,父亲又回来祭祖。2011年,父亲病重,柳桂青跟旅游团去台湾探望。父亲思量女儿从小缺乏父爱母爱,自己没尽到抚养责任,艰辛劳作一辈子,感觉自己亏欠她太多,他希望女儿以后生活的更好,临终留了两万元台币给她做手尾,托夫人交给女儿,还给外孙每人一千元,表示自己常年没在家的一种愧疚补偿。她父亲离世时,可惜柳桂青赴台奔丧申请获准时间赶不上参加葬礼,没能赴台送父亲最后一程,他认验了他母亲的那句话:阿茂盛卖骨头都要卖到海外。她说着,眼里噙着泪水。

2018年的夏天,柳桂青打电话告诉我,她在平山泰园申请了一套80多平米的廉租房,他们一家全部搬进了电梯房。是啊!柳桂青已年近古稀,家里除一个大男孩残疾外,其余4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事业,外孙一大群。他们对柳桂青都很孝顺,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也结了婚,该是苦尽甘来,该是享享福的时候了。当然,她早就不做粄了,每月有一份一千多元的知青养老金,她把更多的时间用于陪伴她那残疾儿子。假如当年他们不回农村,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哎!人生没有那么多假如啊!

人生幸福说不完,苦难也道不尽。完成文字,本想出去溜达溜达,缓解下那双湿润的眼睛和那颗沉甸甸的心。转头望窗外,天正下雨。我这边的视野,风景淹没在烟雨中,堤岸杨柳在烟雨中摇摆,我仿佛看到年已古稀的柳桂青还艰难地走在烟雨中。不禁想起《诗经》“昔我往兮,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真想轻轻地提醒柳桂青:路滑,走慢点。

2020年2期《海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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