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来到惠东县白盆珠镇横坑村下坪山,瞻仰了黄三婆纪念碑。
汽车沿着山路忽紧忽慢地行驶着。通往山区小镇的公路,车辆甚少,汽车过处,远近山林都是那么的翠绿,还有长长的溪水一路陪伴。不是很高的山,转弯又直行又再转弯,弯弯曲曲一路前行,我心情始终一路的沉重。
大凡革命烈士纪念碑都是建在烈士纪念园或是他们当年英勇战斗过而牺牲的地方,而她的墓碑却建在惠东县白盆珠镇横坑村委下坪山小组的一个山坡上。在中国大革命时期,她的一家,为革命献出了八位亲人。
下坪山一处山坡上,有一处很显眼的墓碑。我们看到,圆形的墓碑并不雄伟高大,是农村常见的那种,只是在墓顶部加了一个1.5米高的塔形建筑物。墓碑下掩埋着黄三婆一家八位烈士的忠骨,真可谓忠心赤胆,满门英烈。我们顿觉氛围庄严肃穆,四周的山林都在不断地向墓碑鞠躬致意。下坪山的青松翠柏犹如烈士的精神永不朽,山低下那条小溪,日夜不停地流过,弯弯曲曲地流淌着岁月深处血雨腥风的历史记载……
我想,也许是这里的党政及人民群众遵从烈士的遗愿,将她的坟墓建在生她养她而她又无限热爱的家乡。
我除了听当地群众给我讲的烈士故事,还从《惠东英烈》了解到黄三婆的故事,心里非常感动。黄三娘家排名第三,也没名字,出嫁就成黄三婆。
黄三婆(1879~1967),惠东县白盆珠新庵布心村人,22岁嫁到新庵横坑下坪谢屋村。1918年丈夫因贫病离世,她带着三子二媳(童养媳)靠租种地主的田艰难度日。1925年,东征军到达高潭,重新建立农会,黄三婆参加了农会,并被选为妇女代表,她全家及侄儿、侄媳妇在她影响下也参加了革命。1929年,黄三婆的长子谢庆、次子谢名、小儿子谢佛林、长媳赖容、侄儿谢娘清、谢坤、谢光、长侄媳钟丙等六男二女先后在大革命中作战英勇牺牲。
1927年11月,海丰县召开工农兵代表大会,成立苏维埃政府。黄三婆作为妇女代表,出席了海丰县工农兵代表大会(横坑当时属惠阳,但因毗邻海丰,故当时下坪等三个村的农会组织属海丰县农会直辖)。会上,彭湃振奋人心的演说使她茅塞顿开,耳目一新。她第一次认识到穷人命苦并非天意,只要联合起来斗地主、闹革命,穷人就会有出头之日。回到村里,她逢人就说:我们当家了,我们有出头之日了。她更积极地参加农会活动,无论是废债券、分田地,还是拆神坛、毁庵庙,她都走在前面。从苦难中走过来的黄三婆深深懂得,代表劳苦大众利益的苏维埃政权来之不易,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政权必须用生命来保卫,她教诲子、侄们要参加革命,要保卫苏维埃政权。在她的教育下,1927年冬,她儿子、二个儿媳、2个侄子、一个侄媳妇等人先后投奔海丰县苏维埃政府的赤卫队。
1928年2月,国民党反动派重兵围剿我海陆惠紫革命根据地,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为了减少人民的损失,黄三婆领村子里的留下来的老少妇幼转移到五指嶂大山上去。不久,苏维埃政权失败,环境十分险恶,我赤卫队被迫疏散到山上坚持斗争。为了支援部队,黄三婆自觉地把全村年轻力壮的妇女组织起来,为赤卫队筹粮、送信,救护伤员。
1928年11月,蔡腾辉部及公平、高沙、横坑一带反动团匪联合搜剿横杭,由于预先得到黄三婆提供的情报,谢娘清(侄儿)所率一连赤卫队安全转移。敌人扑了一空,恼羞成怒,便在下坪周围的山上到处纵火。由于暴露目标,黄三婆及村中十五位群众同时被捕。
为了逼黄三婆说出我赤卫队的去向,敌人用尽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来折磨她。起先,敌人用绳索捆绑吊打她。她咬紧牙关,一字不说,几次痛得昏死过去,敌人往她脸上泼冷水,等她苏醒后又继续吊打她,黄三婆仍咬紧牙关。接着,敌人抓住她的双手,十指并拢然后把竹签直接从手指头钉进去,十指连心,黄三婆痛得全身痉挛,大汗淋漓。敌人狠狠地逼问她:讲不讲?不讲再钉!但黄三婆咬紧的牙关只有“不知道”三个字。十个指头被钉得血肉模糊,她昏死过去后又苏醒过来。敌人无计可施,丧尽天良地竟然把她上衣剥光,用烧红的熨斗(旧时用碳火取热的一种熨衣服工具)往她的背脊、胸脯烧去,熨斗烧处,只听“吱吱”声,肌肉冒烟,飘出一阵阵油焦味,粘带起一块块的皮和肉……黄三婆又昏死过去,敌人又一次用冷水把她灌醒,又再逼供她。然而,敌人枉费心机,最终得到只是一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怒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娘只有这老命一条,要杀便杀!”黄三婆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令敌人无可奈何,只好将她投入监狱。这段时间,敌人依然没有忘记折磨她。那时她的伤口太多了,全身伤口都在腐烂,每个腐烂的伤口竟变成了“跳蚤窝”,用衣服按下伤口,脓水和蚤子就被印在衣服上……敌人的刑都用过了,仍未得到黄三婆一个字,就又另施一计,假惺惺地将她放了,妄图“放长线钓大鱼”。
以后,敌人搜查更加频繁,形势越来越险恶,从1928年至1937年近10年间,山区大部分村庄变成了绝无人烟的荒野,遍地白骨,单单下埠村原有103人就剩下20多人,在这险恶的形势里,1929年黄三婆长子谢庆在海丰赤石战斗中牺牲;1930年,次子谢名在海丰吊崆(地名)牺牲;1931年,小儿子谢佛林又在新庵三坑作战时英勇牺牲。一连串的噩耗接踵而来,黄三所有的亲人(除丈夫病逝后),3个儿子1个儿媳都牺牲在战场上,不久又传来其侄子侄媳(黄三婆抚养大)等人也牺牲的消息,这些孩子最大的尚未满三十岁,作为母亲,在苦难中独立把儿女们拉扯长大的母亲,黄三婆身心交瘁、悲痛欲绝。痛定思定,黄三婆想,虽然自己家已散,人已亡,但深仇大恨一定要用血来还。在复仇怒火的激励下,她抹干泪水,心一横,随乡亲们一起到五指嶂的深山窝里搭竂居住,靠采猴头、赤蒺(硬饭头)和捞些山虾山蟹来充饥,等待着洗雪血海深仇这一天。由于长期的艰险环境和敌人的残酷折磨,到全国解放时,黄三婆已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但她却坚强地活了下来,等到了报仇雪恨的这一天,并分享到革命胜利的喜悦。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和乡亲对她一家(当时她家中仅剩下她和一个儿媳妇)十分关心,考虑到她儿媳妇无子无女又没再嫁,便帮她捡了一个小男孩来抚养,给黄三婆作孙子。黄三婆为党和革命竭尽一生,作出巨大贡献,但从来没有向党提出过任何要求。她与儿媳妇和领养的孙子依然在山区过着清贫安稳的日子。1967年黄三婆87岁时安祥离去,全村人及小学生都来为英雄母亲送行。1996年,白盆珠镇政府(原新庵镇府)在横坑村为黄三婆建墓,把她及她家八位烈士的忠骨安葬在一起,并为立了一座纪念碑。黄三婆就在这里永远守候着她的八个烈士子女,她的既普通又伟大的事迹让天公动颜,让大地哀叹!烈士们用浩然的正气,英雄的行为,谱写了一曲生命的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