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主人

我喜欢雨天观雨。在家里的窗台，看外面下雨,雨丝细细的像雾像丝，随着灯光发出的雾气或左或右斜向飘飛。雨的个性喜欢来就来喜欢去就去，它是过客。

风来雨去，春去春回，一年又一年。

窗前观雨，阳台看花，其中茉莉花是我的最爱。记不清多少次，夜色朦胧，茉莉花在月光下似白银铸成的钮扣，缀满在枝枝叶叶中。茉莉花叶子碧绿花儿雪白！是神仙搭配的颜色！我闭眼做深呼吸状，花的清香沁入我五脏六腑。茉莉花的高贵之处，正是那淡雅诱人的清香。这清香就连宋代文学家姜夔也难于抵挡的：“山塘日日花城市，园客家家雪满田。新浴最宜纤手摘，半开偏得美人怜。银床梦醒香何处，只在钗横髻发边”。

我孩儿时期，经常有卖花的小姑娘用粄盖（竹篾编织的篓盖）装满茉莉花或玉兰花在我家门前经过时，被我祖母或二婶叫住，然后跟她讨价还价，一分钱3朵4朵或五朵不定。祖母是不戴花的，她把花放在桌子上让香气改善一下家里的浑浊气味。二婶却喜欢把茉莉花、玉兰花、米瑞兰等花凑集一起，用毛夾夹住插在髻发上，然后把余下的两朵分别插在我的两根小辫子扎丝带的位置，我飘到哪儿玩都有发小羡慕的目光。从那时起，我潜移默化地爱上了茉莉花。我很羡慕邻家庭院的宽阔，栽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但我们家住房逼仄，一家三代十几口人住五十多平米。上世纪80年代初期，惠东县政府分配了我们家一套九十多平米带阳台的家属宿舍，此后，阳台上就有了我神往的各式各样的盆花。

每次我写作至深夜，一个人在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又什么都可以不想，渐且卸下满脑的文字，在这月夜里独自享受夜之清静花之清香。茉莉花的花苞喜欢在夜间悄悄开蕾绽放，它那清新的芳香也随即散发，香气拥抱我的同时，还把疲累、烦恼驱散。这花才是我的“主人”、我的“知心”。所以，阳台上的各式盆花随着每次搬家始终不舍的是茉莉花，搬到哪里我都带上它。

每年暖冬，是茉莉花不开花的季节，它的叶子全脱落，只剩下弯曲的茎。我手握花剪请教丈夫，可以把花茎剪掉让其焕发新枝吗？林业专业毕业的丈夫自恃自己是专家，他霸气地一口回绝，你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这办法明明是我在农业局工作之时农艺师告诉我的，难道种树跟种花是一样的么？我提出质疑。但丈夫还是吩咐我不要动他的花草。他不让剪，我只好忍住。假如我不听劝告一剪下去，一定是鸡犬不宁，我不想跟他争论的面红耳赤，明明有道理却被别人当成“公有公理婆有婆理”搅浑水。年年如此，每次看到花盆插着几条光溜溜的茉莉花茎，一不留神容易被当成干草拔掉。没了叶子的花茎，任由蚂蚁、虫子等对它侵害。当然，过了清明节，它又会借自春天万物滋生的环境顽强地长出新叶子来。无奈我文字工作颇多就顾不了理这事，只是站在阳台休息时才又发现了茉莉花茎，就寻思着找个机会把它修剪一番。

一天，我正在厨房洗筷刷碗，听丈夫在跟儿子通电话，知道他又要去龙岗儿子家住一个多月，他照样吩咐我每天要为阳台的花草浇水，又警告我不要动他阳台的花草。我没回他话但心里窃喜。这些活以往都是他干的，是他的专业，他说我一个兽医佬（我学的是畜牧兽医专业）不懂林业。他自信心满满地把盆花当作他的“自留地”了。哈哈！估计他还没走出惠州城，茉莉花茎就被我剪成只剩下半尺高的“短茎植物”。然后，我精心护理，早晚浇水，让它适当享受一下阳光。我天天盼希望小幼芽在丈夫回来前就露出来，免得无辜遭受指责。果然，老天有眼，半个月以后，小梗茎长出了许多小疙瘩，不几天就陆续长出了嫩叶子。哈！我心花怒放。待丈夫回来嫩芽已伸展成半尺多高的花木了，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如若当初我按丈夫说法，光滑的茉莉花梗茎还能长出叶子吗？甚至可能会被挖走移盆另栽它花。可见，茉莉花也需要护花使者。一阵风吹过，茉莉花叶子频频向我点头，似乎在感谢我给它们换了一种活法，我给了它们新的生命。丈夫回来后看到换发新枝的茉莉花茎长满了茂盛的嫩叶，就装聋作哑一声不吭。可见，男人都是这德性，爱面子又不服输。

由此我想到社会上某些杂事，明明没道理的、自己不对的，也要死鸡装硬颈撑到底。我又联想到，手机的普遍涌出了“全民写作”的社会现象，拿起手机滑弄一下就是一篇“文章”，或转发他人链接也作为一种时髦。还有一些奇葩事、不可理喻之事等在心里装了很久早就想说两句了。有些“巨婴”，不懂尊卑，在微信群扮演“大佬”，动不动就开骂攻击不同意见者，给人扣“帽子”打“棍子”，或以执法者的口吻把群友定成“反革命”，“卖国贼”、“汉奸”，一开口就唾沫横飞，“开心”的不得了，令人感到可恶、可笑、可悲！他们怎么不会去撒泡尿照照自己呢？更有低级行者，在看似很友好的民间团体中搞阴谋诡计，抢班夺权，成为街头巷尾的“笑料”。

自小家庭贫寒又没后台的笔者，母亲总是教导，出来工作不要顶撞领导，即使有批评错的也要忍住，有出息的人都是忍出来的。我跌跌撞撞战战兢兢在雨中行走。我不曾想过要做官、要做名人，坚信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为本分，坚信善良人就是要教人向善，做好事做善事。我经历过歧视、白眼、冷嘲热讽。人生如白马过隙就到了这年头，我有了更深的体会：你做了好事，人家说你愚蠢；你踏实做事，人家说你无能！你越怕得罪人就越容易得罪人！你坚守道德底线，人家说你食古不化。原来好人在乐善好施的同时，也承受着内心的挣扎和太多的偏见。不是吗？有人得到帮助，转身道你长短；坚持原则或维护自己权益时，就说你假正经。这个中的道理我怎么就越来越不明白呢？其实，在这个张扬个性的年代，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一个个丰富多彩的人生，让我有幸不止一次地体验人性的真情、善良、欺骗、狡诈和无情，这些我是记录者，也有过一些思考。

好人心地善良，面对背叛、欺骗、歧视、冷嘲热讽，恶人的中伤和挤压，在难受、气愤的同时，只能在心底吼上一句：狼！转身便咬牙告诫：忍！忍！忍者“神龟”。电脑“360”告诉我：张钫先生是著名的辛亥老人，爱国民主人士，曾官至陕西靖国军副总司令。他曾与日寇浴血奋战，是我中华霸气的勇士！解放前夕他发动川西起义，保护川西200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免遭战争涂炭，毛泽东称赞他是“中原老军事家”。他一生做了不少好事，四次大规模救济河南灾民，开办粥场，放粮放款；一生创办了五所学校，培养了无数进步人士。就是这样的好人善良人，都有人说他开矿是为自己发财，以此否定他开矿的意义。张老先生一笑而之。他的“千唐志斋”收集了许多唐代的碑刻，其中这幅碑刻对联：“谁非过客、花是主人”，体现了张钫先生看透人生：“纵使天地容不下好人，好人也容得下天地”！正是张钫先生的气度！

这阵子话题好像扯远了，阳台看花，看出这一堆的文字，也感激茉莉花引出了那么多我想说又没空说的话。由此我悟出，人若能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无愧于他人，则是好人也！虽然好人难做，但再难也还是要做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你、我、他谁非过客？花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