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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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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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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南山的明日之歌

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知青们变老了话就越来越多。新千年以后,知青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又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生活过得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昨天知青们憧憬的未来,正是今天的幸福生活,但那时没想过今天的生活是这么好。生活越好,就又会生出现许多家庭问题。哎!人生,真是一盘下不完的棋,一部写不尽的书。偶尔老同学见面,聊天、叙旧总是难免聊人生。

相当部分同学这样说,他们最大的悲哀是人到中年以后才发现自己选错了对象,在我的调查中,正如视频号曾经说过的,困境中活着,想离离不了,不离又过不好,向前看没希望,向后看,回不去,看镜子,人已老,问自己,心不甘。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身受。在笔者的采访中,本人遇到太多这样的情况,但又不能一一叙说,只选一些有代表性的来叙述。

        一、为了家庭的圆满

        巧遇郑小花

这晚,华灯初上,我散步回来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电梯门一开,外面急急进来了一位中年女子,随即一股鱼腥味也飘进来,呛得我几乎窒息。她穿着长筒水鞋,一手提胶桶,一手提着一包杀好的鱼。我看她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忍不住问她,是送货的吗?那姑娘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向我笑笑。瞬间,我想起了这张熟悉的脸,像郑小花。我心里跳起来,忙又与她聊起来。

我直接问她:你哪里人?她很爽快地回答,屏山。

我说,我有一位老同学与你很相像,你认识一位老人家叫郑小花吗?她惊喜地回答,我妈也叫这个名字。

啊!真是太巧了,她那个“小花”是我的老同学小花吗?

出了电梯口,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我看。这是一张全家福的合照,一大家子老中少同框,坐在中间的一对老年夫妇,正是郑小花和丈夫牟生。我很兴奋,眯着眼睛看照片,以前我们都是比较穷的那一类人,父母是工人或是个体小商贩或是小手工业者,生活较困难,缺衣少穿的。改革开放后,这些人都富裕起来了,穿衣打扮也有讲究了。瞧这一大家子的合影,足以说明了这点。三代同堂,每个人都是那么光鲜亮丽,小花夫妻穿着更是雍容华贵,牟生长袍马褂,小花穿淡葛颜色旗袍,一副贵妇人模样。我有些吃惊,小花一贯来讨厌穿裙子。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县、市的妇女们纷纷追求高雅,慢慢地将大城市时兴穿裙子的派头也传到县城。那时我也很爱美,邀小花穿裙子,但她很传统,硬是不穿。我想,或者现在大家生活好了,穿什么就没那么讲究吧。小花女儿说,她不肯穿的,我们硬要她穿着拍照。是该穿啊,相片是永远的留念。我对小花女儿说,回去向你妈妈问好。

真的,小花熬过来了,不容易啊!我很感动,我真还得为小花唱赞歌。

郑小花的丈夫牟生也是林场职工,也是知青,在林场时就和小花搞恋爱,好得如胶似漆。改革开放初期的90代,正是牟生春风得意时,他姐夫是公安局的领导,把牟生调到了公安局的缉私队。牟生的势力就大起来了,男男女女都去巴结他。后来有个外省妹巴结上了牟生,牟生就神魂颠倒起来,不管小花怎样哭闹,家人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对于家人的唠叨,牟生顶不顺了,干脆不回家,并提出与小花离婚。小花誓死不离,他们已经生有两个孩子,小花说什么也不离,给再多钱也不离。小花在牟生家里住了近10年,一个人的工资维持家用,理家务带孩伺候牟生父母,过着单身的却是有老公的日子。再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不知为什么,牟生又回来了,他向小花赔不是,小花看在孩子份上原谅他了,他又与小花生活在一起。刚才看到的照片正是他们的“劫后余生”的阖家福照片。

           过契女郑小花

小花是我的同学。她在读小学一年级时就从红海湾的考洲洋回县城读书,她家与我们家隔一条巷子。那年江水淹到街上,进入居民住家,镇上居民四处躲避洪水,小花母亲背着她也来到较高处的糖街避洪水。听小花母亲说,那年小花四岁多,长得瘦兮兮的,整个脸庞只看到眼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在此躲避洪水的众乡亲对她母亲说,你那么穷还生那么多,你命苦啊!你女儿也跟着你受苦!你还是把女儿过契给人家吧,这样你女儿才养得活呢!小花听不懂大人的话,她胆小,动不动就哭,家里人都讨厌她,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欺负她。由于家里经常吵吵闹闹惹怒了父母。母亲大声骂小花,说都是她哭惹的祸。母亲一开口骂,父亲更生气,于是他拿起扁担就朝妈妈的头上砸去,一股鲜红的血从妈妈的头发流出来。祖母赶快拿出烟丝堵血,隔壁大娘也拿着炉灰来帮忙止血。这样的事情经常出现,小花怎么不胆小呢。直到小花长成大姑娘,街邻遇到她,还指着她大声喊叫,就是她,她妈被她父亲打爆头。小花知道他指的是她父亲家暴母亲,她又羞又怒,大声吼他,他才不敢羞辱她。

当地风俗很时兴“过契”,孩子不好带(身体虚弱),找个干爹干妈“过契”,这孩子就慢慢长大。在她六岁那年,亲戚帮她找了个沿海渔村一户曾姓人家认亲。这户人家有四个儿子,稀罕收养一个女儿。曾家爹爹高兴地笑出了声,立即到虚街请人写了“契纸”,买了过契的长命锁、几套小衣服、小鞋子、小碗筷等来到县城他们家认干女儿。小花母亲为她穿上他们带来的衣服,脖子戴上长命锁,用他们带来的小碗筷装饭喂她吃。小花母亲对曾家母亲说,待小花11岁时再带她回来认祖。

小花母亲经常告诉小花,她的家在红海湾,小花也以为是。小花11岁那年,也是小孩儿“出花园”的年龄,家人把她带到红海湾的沿海渔村认亲。曾家人见“女儿”回来了,十分高兴,忙带她烧香奉祖,认祖公祖婆、认叔伯婶娘及众亲人。他们家四个儿子有两个已经结婚并有小孩了,小孩子都管小花叫“姑姑”。

小花长大后嫁人,每逢春节、端午节、中秋节都要回考洲洋这个妹家。

小花读小学一年级时,经常来我家约我去上学。从此我们经常结伴上学。初中没读完,我们就上山下乡到了林场。在大南山,我们一起劳动,经历过许多不平凡的日子。如今小花也成了“老花”,儿孙满堂,她又做得一手好菜,儿孙们周六日回来,她和牟生搭手为孩子们做饭,家里厅堂总是传出欢声笑语。

        二、结过婚的孤独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最孤独?最孤独的其实不是单身的女人,而是那些明明有家庭却没有任何依靠,明明有丈夫却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没有可依靠的肩膀,没有撒娇式的宠爱,也没有关心,没有安慰,最主要的,她还不能像单身女人那样潇洒自然,这种女人最孤独。

            秀云和橙子的婚事

大南山林场的知青群,橙子是其中的一个。按民间俗语,橙子娶了一个愿为家庭付出的女人,那是因为他家祖坟冒青烟了。但他还不知足,整天无事生非,撩鸡飞狗跳。

当年,在林场务工的橙子因为不会讲话,得罪了领导,几年中被调换了好几个工区。橙子的性格就是这样,与别人讲话很容易与别人发生冲突,而他总不明白,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别人。他调到长坑工区不久就老病重发,因此被派往大南山半山腰的麻雀坑。

秀云对橙子的性格一无所知,目送橙子上山,她感到很同情。

橙子在麻雀坑种菜种花生,砍柴烧炭,晚上敲铜锣赶山猪,每月初下山到林场领工资领粮票,然后回麻雀坑。每月下山是他最高兴的事,可以见到秀云。他思念着刚刚与他“打眼角(客家话互相有意思之人)”的秀云。想到自己暗恋已久的秀云开始关注他,还时不时与他开玩笑。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种甜。

秀云不知怎么地对橙子有了思念之心,橙子一走,秀云心里空落落的坐卧不安。那天休息日,她控制不住自己,竟独自往山上走去,她想着橙子,忘记了害怕,半走半跑一个多钟头来到麻雀坑。

麻雀坑静悄悄,橙子看见秀云来了,大喜过望。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橙子是不会老实的,他感觉全身的欲火在燃烧,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秀云搂在怀里。秀云先是一愣,连忙推开他,但她哪有橙子的力气。橙子喘着粗气将秀云抱得更紧,秀云感到头晕无奈只得闭眼任他拿捏。橙子见她发软便将她横抱起来放到他那张单人木板床。秀云立即警觉起来,忙跳起来就要往外走要下山。橙子千道歉万道歉,秀云终于原谅他,橙子怕到手的“肥肉”溜走了,马上表示再不敢。秀云和橙子都知道,那个年代的人很规矩,男女之间的那种丑事,是最丢人的事,所以大多数谈恋爱的都不敢触碰底线。

那个年代大家都不重视婚礼,同学之间结婚互相也没通知更没宴请。所以我和秀云见面也会聊当年结婚的事。我认为秀云与橙子是不同层次的人。后来橙子表现积极被推荐去读书,毕业后分配在机关工作,而秀云依然在林场。

我分配在机关工作后,由于工作繁忙与同学们少来往,与秀云也是偶尔通通电话,不清楚他们后来是怎么又搭上的。

秀云告诉我,20世纪70年代末的某天中午,在街上,橙子和秀云相遇,于是就把话题聊开,他们都没想到,两人都失恋了。年过三十的橙子见秀云也还未婚,大喜过望,展开猛追。秀云父母见橙子还斯文,又在县机关上班。橙子说这叫“佳偶天成”。秀云感到有点可笑。但自己年纪大了,如果不结婚,遭人笑话。同学们大都结婚有的孩子都有了。结了婚不合适以后再离也不难吧?与其说秀云太天真,倒不如说是那个年代年轻人的愚昧,不懂爱情、婚姻的涵义。

结婚那天,没有彩礼、没有鞭炮、没有祝福、没有陪嫁。橙子骑着一辆“红棉牌”自行车,秀云骑着“永久牌”自行车一前一后来到了橙子父母家门口。他哥哥正在门口扫地,见新娘子来了也没放下扫帚,按今天的俗语,是很忌讳的。秀云来到男方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橙子母亲让秀云到祖屋神龛旁的一间又小又黑又脏的她老人家的房间去坐。她感到很无聊。女人的这一天,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天,出嫁女要风风光光地出嫁。但秀云没有,她头脑一片空白,便去街上溜达,好搞笑啊!在街上遇到她娘家叔叔,叔叔听说侄女今天出嫁,就去商店买了一副枕巾送给她。中午橙子家里摆了几围台,请亲戚朋友来吃饭。饭桌上,他们又敬酒又敬茶,秀云认为这是“四旧”的做派。后来我才知道,知青大返城时,秀云被安排在县木材公司。不久,计划生育开始,秀云因生了2个孩子,被木材公司除名,橙子则记大过留队察看一年处理。

秀云母亲很心疼女儿被开除,便安慰女儿,现在新市场开张,很多人去登记铺位,你赶紧去登记一个。另外,也可以去海边拿布匹或收录机,一上岸就结数,那些去拿货的人一两天的收入就比你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呢,木材公司有什么好。就这样,秀云成了个体户,她到海边拿货,在市场的档口卖货,可以说,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秀云有了钱,经常做善事做好事,救苦救难,名字上了县好人榜,还被选为县政协委员,成了知名人物。

         橙子的离婚诉状

一天,我与秀云在茶楼喝茶闲聊,我大胆地问秀云以前不敢问的问题:你有过自己心爱的人吗?秀云拿出手机找出相册翻出一首诗。这是一张用旧牛皮纸撕下来匆匆写的字,也算是诗吧:“识恋五秋二十载思,梦犹昨夜仍相抱,惜流岁月春难返,缘随尤念卿卿面”。蛮有才华的。我问,这人是谁?他对你有感情吗?秀云说,是别人介绍的一位退伍军人,原先我对憨厚的他没什么好感,但后来被他的那点小才华感动了,而且爱上了他。可是他却耽误了我整3年,当初因为与他拍拖,拒绝了许多优秀的追求者。被抛弃后,年龄也大了,对象难找,橙子一追,就勉强出嫁。我的心底顿时掠过一丝凄凉,这位退伍军人,自己不同意就推哥哥不同意,哥哥算个俅?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吧。我们这批知青的婚姻,要说是怎样的美满幸福没几对,他们到该成家时未能成家,过了黄金时期就匆忙成家,接踵而来的就是痛苦再痛苦,这是社会的普遍现象,这也是被大多数人称为“命”的东西。

橙子与秀云结婚后,橙子性格大变。在他父母兄弟和秀云比,他把秀云放在第二位,但凡单位有福利发放,如雨衣水鞋等奢侈品,他选择送给哥哥或妹妹,秀云自然不吭声,而秀云娘家来人橙子就不高兴,即使留下来吃饭,也是把饭碗或筷子敲得哒哒响,明眼人都清楚橙子这是在赶客。那天秀云母亲来了,橙子手里捧着一钵饭堂分的焖猪肉,见岳母来了,赶快用报纸将猪肉盖起来放暗角落。秀云母亲装聋作哑,回去时橙子不但没留客连客套话也不说。

橙子一讲话就激怒别人,但他不知道。一次橙子在单位宿舍门口晒花生,同事与他打招呼说,橙子晒那么多花生呀?橙子不客气地回答“我晒再多花生也不会给你吃”。同事见他这样说,马上怼他“我×你妈!我想吃你花生吗”?橙子被“×”得不敢吭声。

秀云形容他们的性格属“三观不合”那种,但是这时秀云已经有了孩子。

橙子经常与秀云吵架,有时吵着就遇上橙子哥哥进来。他哥哥经常来蹭饭,也经常听到他们在拌嘴。这天秀云从档口回来,就听到橙子和他哥哥在大声讲话。他蹭饭的哥哥大声地对橙子说,离婚算了!这个女人不但脾气大,又没工作,还与你顶嘴。他们发现秀云回来了,马上闭嘴。秀云一声不吭快步走进里间。不久,听到外面他哥哥走了,秀云立即跑出来对橙子吼道:离婚?离吧,你以为我会怕你?

两人说归说,吵归吵,秀云很快就把这事忘了。秀云性格开朗,但爱面子,家里吵架不对外讲,怕丢人,她不想离婚不是对橙子有感情,而是为了孩子,离婚,孩子最受伤,为了孩子、为了面子,她忍着。

这天上午,外面雷鸣闪电,邮递员送来一个文件,是法院的送达传票,橙子真的写了起诉书要与秀云离婚。秀云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哭完,她又仔细看起诉书,离婚理由是感情不和,秀云有外遇。真没想到,女儿才3岁,橙子就要离婚,当初他死皮赖脸地求婚,现在这么快就变成一副狰狞的脸?她辛辛苦苦为家庭付出了一切,家庭的一切开支都是她。因为秀云每次开口向他要钱,他就大声吼叫。秀云宁愿自己花钱也不愿听他吼叫。后来秀云才知道,是他哥哥坚持要他离的婚,橙子怕哥哥,便起诉。

在等待判决的日子,秀云无法去档口做生意,她得为孩子做早饭,接送孩子去幼儿园。橙子经常在家里指桑骂槐地叫秀云滚。快滚!并将家里的桌子、凳子、木沙发等用绳子围起来,不让秀云坐。能滚到哪里去?房子是橙子单位分的单身宿舍,回娘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秀云不知去哪里?她多么渴望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啊!秀云万箭穿心。至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不管有没丈夫,但一定要有一间自己的房子。秀云下决心要为自己买一套房子。

经过法院调查,秀云的答辩,法院驳回橙子的起诉,判不准离婚,判橙子每月须交伙食费给秀云,判橙子向秀云道歉。橙子写了保证书,承认自己诬陷秀云有外遇,保证以后不乱讲话。橙子经过法院及单位领导的批评和众亲友的劝说,橙子收心了。

      孤独的云

橙子和秀云,两个貌合神离的男女又过着冷战的家庭生活。在孩子面前,他

们随孩子的笑而笑,在两人的空间,无话可说,家里比庵堂还静。

秀云刚干个体时生意很不错,口袋里有了钱,连橙子的哥哥求她办事他她都热情为之。她很大方且性子耿直,不会记仇。橙子一直以来认为秀云做生意不缺钱,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秀云的付出,他与秀云结婚几十年,连一条小手帕也舍不得给秀云买,更不用说给秀云送生日送礼物什么的。

一个家庭,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没钱,不是疾病,而是两人之间不能好好说话,橙子在单位经常与同事吵架,吵完回到家里就向秀云抱怨。秀云想,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他对自己是那么热心,他知道秀云娘家没钱建房,经常跑到秀云家里无事献殷勤地与她父亲吹水,说建房子很容易,我哥哥住的那间房子大部分是我建的,只要有杉树,拉几车黄泥和成泥砖就行,以后我帮你们建房。秀云记住了他说的这话。婚后,橙子不再谈建房之事。有一次橙子家里兄弟姐妹为房子在争吵,秀云就问橙子,你不是说你哥现在住的房子大部分是你建的吗?橙子顶她:你是不是想与我哥争房子啊?一句话连橙子家人也惊掉下巴。

夫妻不共财,必定不同心。秀云的生意很忙,一直以来,她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一直不缺钱,橙子每月交%55的工资给她后对家里的开支一概不管。如果秀云要买大件家具向他要钱,家庭必“开战”。为了避免争吵,她宁愿出钱,为了孩子,她忍辱负重,为了自己的“名声”,她硬顶着过日子。

新千年的一天,秀云对橙子说,想买一栋电梯楼来住。橙子说,要买你就去买,这事不要跟我讲,我有公家的房住着,不用住电梯房。

于是秀云就用自己的钱在惠州按揭买了三房一厅电梯房登记在自己名下,橙子也知道,也来看过,但为新房交首期、按揭、装修、购置家具等他一概不过问,更不掏钱。秀云也没向他要钱,装修时只好让弟弟来帮忙。橙子承认这房是秀云的钱买的,但他更清楚婚内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产,即使闹离婚也可以分割到一半。

后来,橙子退休了,便心安理得地住进这电梯房。

秀云年纪大了,生意也不做了。但她一直有个心愿,还要帮女儿买房交个首付。那年橙子起诉离婚叫她滚,她的心里就一直憋屈着,她的女儿也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儿子女儿都是个体户,当年孩子们中专毕业时,橙子吝啬不愿拿钱找关系而没给孩子找到稳定工作,秀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现在做生意的人多了,孩子们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做。

      “借条”风波

这天,秀云与女儿看中了一个楼盘,到交首付时,营销商催交首付款,可秀云还缺五万元。于是就对橙子说差五万元交首付。橙子装聋作哑,即使他有钱也不会拿出去给秀云交首付。无奈,秀云就向弟弟借了五万元交了首付。秀云想,我向娘家借钱为女儿买房交首付,应该让老公知道才行。于是,就告诉橙子说刚才那五万元是向弟弟借的,你写一张借条给他,钱我来还。秀云弟弟当即说不用写了。秀云坚持要写。橙子只好写了一张五万元的借条给了秀云弟弟。两个月后秀云凑足了五万元还了弟弟,于是她就和橙子一起到弟弟家将借条拿回来,交给了橙子,橙子马上把借条撕碎丢垃圾桶。

日子如白驹过隙,几年时间一晃就过。这年立春了,年味渐浓,秀云在大扫除,橙子在房间清理抽屉。他发现抽屉有一张汇单,这是秀云还弟弟买房借的五万元的汇票。橙子早就将秀云借钱交首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认为秀云拿家里的钱给了外家,一股无名之火在他心里燃烧起来,他正要大声开骂,但一转念忍住了。

此后的日子又过了几年,橙子为这事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动不动就对秀云发脾气,经常找茬与秀云吵架,从他嘴里吐出的全是伤害的话,而且无中生有的能力特别强,吵架时,他舔不知羞耻,故意站在家里阳台、在家门口,毫无羞耻地吵吵吵。秀云不清楚他火气这么到底为什么。

这天橙子故意叫秀云拿一万元给他妹妹看病。秀云一口拒绝,并奚落他说你的钱借给她就行了。

橙子吼道,你不要管我,肯不肯?

没有!秀云斩钉截铁地说。

橙子立即跑到阳台上,阴阳怪气地大声说,你这个败家女人,你有钱给你弟弟,借一万我妹看病都不肯,你的心好狠啊!他说出了秀云给她弟弟5万元。秀云莫名其妙,愣了一下,反问橙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弟弟钱了?给现金还是银行汇款?

橙子拿出汇票说,银行汇款!难怪,你的穷弟弟突然就富起来了,又买车又买房?

秀云说,我弟弟买车买房与你有关系吗?

橙子说,你给钱他就与我有关系!

对这个像狗一样的赖皮橙子,无中生有,秀云怒火万丈,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但她是女人,是弱者,几十年前曾被他打过一拳差点死去。

秀云含着眼泪,耐着性子,说这个汇票是我与他借钱供首期时的还款单,当时你是知道的。我弟弟卖了老房子来供楼,难道要向你汇报?再说,假如是我的钱给了我弟弟,又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吝啬鬼,我们夫妻几十年,你给了多少钱给我持家?你那半个月的工资连你自己吃饭都不够。家庭开支、培养孩子、供楼、装修你出过钱吗?我说供楼不够钱交首付你都咋没听见,我向弟弟借钱反被你诬陷。借条不是你拿回来撕碎了吗?秀云十分生气。橙子恼羞成怒地、无耻地说,我的工资全部都交给你了!你叫我写借条我就写借条,还不够大方吗?

秀云说你写了借条又没拿钱出来,得了便宜还卖乖。秀云直骂自己笨蛋,为什么要叫他写借条呢?

秀云瞪他:无耻!这话你竟敢在我面前当面撒谎。她想橙子可能老年痴呆,便给橙子的亲戚打电话,让他们劝劝橙子。但这更糟糕, 秀云又多了一条“罪状”遭橙子漫骂。橙子的亲戚虽然曾经得到过秀云的帮助,也知道橙子喜欢“吃”软饭,但也不帮秀云的理。秀云如梦初醒,橙子亲戚怎会帮助自己说话呢?

痛苦万分的秀云在痛苦中挣扎,她想离婚,但她不甘心她所创立的家给橙子分掉一半,她的财产是要留给自己子女的,但橙子那些财产就不一定会给子女了。不离婚,这么痛苦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咨询律师,律师也说婚内的财产离婚时一人一半。橙子的“滚”字让她万箭穿心,橙子的胡言乱语更让她万箭穿心。

每天,秀云走出房间,隔壁房间那个名义上是她老公的橙子,夫妻从吵架到无语,到后来他从不认知自己的错,拿错理直气壮。他们的收入各归各,房间各住各的。秀云是一个比较传统且较为保守的人,为了孩子、为了面子,她宁愿孤独也不选择离婚。直到他们的孩子们长大了,各自成了家,有了第三代。一遇有事争执,他明明知道秀云爱面子不会吵架,却偏偏跑到阳台上叫骂,扰得四邻不安。橙子太了解秀云了,一个不图钱的女人,他知道她不会提出离婚,所以心安理得地“吃”定她。

秀云时常感到心口疼,她的所谓丈夫原来是那种最无耻最恶心之人。他真会算计,真敢讲话,他认为到法院讲话,是认为他没出钱买也是夫妻共同财产,秀云独资供楼、独资买车等他都有份。他是一个真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拿一张没有现金交易的借条与她斗了整整五年,现在故意装得像吃了大亏似的反过来咬人,咬人时还装成“公有公理婆有婆理”。

橙子不知道,一个不图钱的女人,他爱不起,他不懂秀云要的东西比钱更加珍贵。秀云追求的是灵魂的共鸣,是思想的滋养,是内心的自由,是相同的价值观,是一个真正能够理解她、欣赏她真心的人。

半夜醒来,秀云泪湿衣襟,这个丈夫理解给不了自己,关心给不了自己,疼爱、忠诚更无处说,这样的丈夫要来干吗?财产,身外物。

她扭开电灯,摊开纸张,写起了离婚诉状。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不幸,不是生病,也不是变老,而是在婚姻中遇到一个猪狗不如的、不负责任不懂感恩的男人。

她想,这次谁来劝都没用,就是自己明天死,今天也要和他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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