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爸爸是抢险英雄”

行胜于言

在梦里，五老太看到了儿子，她呼唤着儿子乳名：“砖头儿，娘想你，两年多了，你躲哪去了，快回来吧。我的儿！”

砖头像做了什么错事，又像故意躲着娘，不言语，不答话，闪出门外。五老太拄着拐杖，根本赶不上儿子，她蹒跚着追出去，哪里还有儿子的影子。五老太老泪纵横，像丢了魂一样，呜咽道：“砖头儿，你忒狠心，这家，这老的少的，你都不管了……”

“奶奶，奶奶，快醒醒……”朦朦胧胧中，五老太被孙女的哭腔惊醒了。

巧巧是被奶奶梦里喊话吓醒的。她突然听到奶奶呜呜哇哇地喊，急忙拉亮灯，看到奶奶的嘴张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声、头还不停地左右摆动着。巧巧吓坏了，不停地喊着、摇着奶奶的肩膀，才把奶奶唤醒。

只见奶奶睁开眼睛，深深地喘了两口气。“好孩子，冻坏了。”五老太本能地搂紧瑟瑟发抖的孙女，孙女显然是吓到了，眼里含着泪珠，拱进奶奶怀里，像只小猫缩成一团。

五老太轻轻地给孙女擦擦泪，歉意地说：“是奶奶吓到你了，奶奶又做噩梦了，宝贝不要怕。”

巧巧贴在奶奶怀里小声回答：“我不是害怕，是叫不醒奶奶，着急哭了。”

五老太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巧巧的鼻尖，让孙女继续睡觉。

巧巧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细语问奶奶：“您是不是梦到我爸爸了！”

五老太长出了一口气，重重地点点头，手在孙女的手背上手轻柔摩挲。巧巧提到爸爸，这是五老太没想到的，孙女从来没有在她跟前提过，也许是自己说梦话喊儿子的名字，孙女听到了。她意识到孙女想爸爸了。

五老太把巧巧的小手攥在手心里，紧紧贴在怀里，小声问道：“还记得爸爸的模样吧？”

“嗯！爸爸的照片，我天天带着。”一颗豆大的泪珠在巧巧的眼眶里打着转，流出眼窝，滴在奶奶胳膊上。

五老太擦擦眼角，又把孙女紧搂在怀里。五老太知道孙女保存的那张照片，是二年级的六一儿童节，学校到煤矿开展安全活动，巧巧在井口迎接刚刚上井的爸爸，给了爸爸一个意外的惊喜，爸爸高兴地把巧巧高高举起，幸福的瞬间被摄影师留住，也一直留在五老太和巧巧的心里。

屋外的寒风依然吼叫着，好像总是围着这三间平房上蹿下跳似的。屋内的祖孙俩似乎都没有了困意，五老太思念儿子，巧巧想念爸爸。

巧巧紧搂着奶奶，只要奶奶不出声，她就知道奶奶一定在流泪。巧巧就会从被窝里伸出小手，不声不响地给奶奶擦泪。

巧巧在奶奶耳边说了一句话，让五老太震惊不已。

巧巧一板一眼地说：“我爸爸是抢险救灾的英雄，是烈士！咱不叫工亡家属，叫烈士家属，是烈属！”

五老太看着孙女，像个小大人似的，琢磨琢磨这些话，怎么也不像四年级的学生说的。

“巧巧，谁给你讲的这些。我们就是工亡家属，矿上养着咱娘俩哩。”

“是妈妈告诉我的。奶奶，您还恨我妈吗？”

五老太佯装生气地说：“我怎么会恨你妈呢。”

巧巧生气地说：“妈妈不要我了，不要咱这个家了呀！”

五老太板下脸说：“不要这样说，妈妈也要有自己的家啊，将来你长大了，奶奶不在了，妈妈的家就是你的家！”

巧巧用手挡住奶奶的嘴说：“奶奶，不许说你不在了，我要你永远活着！你是英雄的母亲，我是英雄的女儿。”

五老太又问巧巧：“你妈啥时候给你说的？”

“开家长会的时候。不仅我妈说，我们班的老师也说了，那次矿难中，我爸爸是为了抢救受伤的工友牺牲的。老师说，报上还宣传了爸爸抢险英雄的事迹。奶奶你不知道吗？”

巧巧说起这事来了精神。

五老太说：“奶奶真不知道啊。”

巧巧凑近五老太耳边神秘地说：“奶奶，我还有个小秘密，我长大了，就考中国矿业大学。”

五老太说：“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没有煤矿了，我们也都不用煤了。”

巧巧回答道：“我们地理老师说了，20年内我们还离不开煤炭，也没有能源可以完全替代煤炭。我上了中国矿业大学，就要研究机器人，让机器人去采煤、去抢险救灾，这样就不会有矿工叔叔失去生命，就不会有矿工妈妈失去儿子，就不会有矿工妻子失去丈夫，也不会有矿工的孩子失去爸爸！”

“巧巧，我的小乖乖，真棒！”五老太听了孙女的话，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

这天夜里，五老太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儿子砖头笑着迎上来搀扶着她，去看当了科学家巧巧，正指挥着大批机器人在井下采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