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巴掌

行胜于言

二刚这才想到，哥哥大刚已经给爸妈打过电话了，他违章的事，爸妈都一清二楚了。

二刚气不打一处来：爸，妈，实话说吧，大刚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不但不帮我，还说要开除我，你看看大刚的心有多狠。

“就是开除你，也不能让你违章出事故。”父亲怒气冲冲，上前要打。母亲忙上前拦着，劝说老伴不要动气，小心血压高。母亲搀扶老伴坐下，给老伴拂拂胸口。

父亲的话，让二刚心底压抑许久的火山爆发了，他歇斯底里：你也说开除我，成心让我丢饭碗是不是，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就因为我是抱养的，从小到大就偏向大刚，他上大学，我上中专；他当干部，我是工人，他现在是区长了，却要拿自己弟弟开刀……你们当初要我干啥！

父亲张大嘴巴，站立不稳：“……抱养的……别胡说……你……”

母亲惊慌之下，忙搀扶老伴坐下，连声劝道：老头子，别说了，别说了。母亲眼含泪花，回过头责问儿子：二刚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哥哥都是爸妈的心头肉啊！

二刚走近母亲身边，流着泪大声问道：妈，您说实话，我是不是抱养的！我在矿上被罚钱，我哥还整我，爸也不待见我，既然你们讨厌我，告诉我亲爹亲娘在哪儿，我走就是了……

二刚说完，拉开门就走。楼梯上传来“通通”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父亲老泪纵横，追到门口呼喊：二刚儿，你回来……

母亲紧紧挽住老伴的胳膊，大声央求：二刚儿，快回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呀！

母亲眼看儿子头也不回地下楼走了，搀回老伴坐下来提醒说：老头子，老头子，快给大刚打电话，把二刚找回来。

大刚接到电话，急忙开车往父母家赶。

到了父母楼下，大刚借着车子的远光，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晃动，好像是弟弟二刚。

大刚停稳车紧走几步，到跟前，抓住二刚的胳膊，微笑着问道：在楼下转悠啥，快回家。二刚扭扭脸，满脸不屑，背过身去：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大刚依然笑呵呵，右手扶住二刚肩头说：小样，还记仇呢，走，咱回家。二刚气呼呼，甩开大刚的手，两手甩得像风摆荷叶：嘁！咱、咱的，怪近乎来，罚我钱的时候下狠手，停我工时咋不近乎，违章这点事，也给爸妈胡咧咧。你上楼吧，这家是你李大刚的，你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我被赶出来了，你满意了。

大刚闻听，气愤难当，抓住二刚的衣襟训斥：还违章这“点”事，违章能要人的命，看看，现在的安全形势，你还这么干！你还理直气壮了，还给爸妈吵架，爸妈说你不是亲生的了？

二刚挣脱大刚的手，双手掐腰，不服气地吼道：爸妈没说，是我说的，我早就感觉到了，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他们就是偏心……

不等二刚说完，大刚上前一巴掌扇在二刚脸上：还感觉到了……从你违章，我感觉你就欠揍，让你违章、让你胡说……

二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愣了一下，惊诧地跳起来：你打我，还骂我，好你个万恶的李大刚，欺负外乡人是吧。

大刚双眼含泪，怒视二刚，一字一句说道：你不知爸妈最担心我们在井下违章出事。大刚说着又牢牢抓住二刚，二刚想脱身却动弹不得：呦呦，还煽情！猫哭耗子——假慈悲，看看，我又被老李家的人打了。上来就是一巴掌，不是亲生的就是受气！

大刚大怒，又扇了二刚一巴掌，狠狠地吼道：你再不吸取教训，再对爸妈不敬，我决不轻饶你！

二刚奋力挣开大刚的双手，四处找打人的家伙，没找到，抽出腰带，抡起来就打：好你个李大刚，你打上瘾了，又扇我一巴掌。被你欺负了20多年了，我……我……给你拼了。二刚的裤子因为抽掉了腰带直往下滑，他只能一手提着下滑的裤子，一手挥舞腰带，要抽打大刚。

大刚猛地推开二刚，抱膝蹲地，大声喊道：傻弟弟，咱俩都是爸妈抱养的，我是你的亲哥……

二刚听了犹如五雷轰顶，茫然不知所措，手里腰带落地，拉起大刚问道：哥，哥，不要骗我，这不是真的吧。

大刚潸然泪下说：当年，咱爹被井下违章事故夺去性命，咱娘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又离开人世。李家爸妈为了养我们两个，一辈子没要自己的孩子……

二刚抱住大刚，失声痛哭：哥，为啥不早告诉我！为啥不早告诉我！

大刚流泪不止，轻声说：咱小时候，爸妈怕别人知道咱俩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受歧视，所以辗转他乡来到这个矿上。后来我想告诉你，爸妈怕你在井下干活分心、不安全，打算等你结了婚再慢慢给你说。

二刚听了，眼含泪，慢慢转身走到大刚身边，擦擦大刚眼角的泪花，结结巴巴小声说：哥，我错了！哥，我错了！

大刚拭拭眼角，拍拍二刚的肩膀，捡起腰带递给二刚，缓缓地说：二刚，哥手重，打疼了吧。不要再违章了！走，回家。

两人来到楼上，二刚系着腰带，胆怯地躲在哥哥身后，大刚轻轻敲了两下门，拉开门喊了声：爸、妈。

二刚不敢进屋，猫在了门外。

父亲和母亲只看到大刚，流着泪，催促大刚：快把你弟弟找回来！

二刚急忙进屋，扑通跪倒在地，早已泣不成声：爸，妈，我是瞎说的，我不是抱养的……我不是抱养的……我是您亲生的……我是您亲生的……您就是我们的亲爸、亲妈……

大刚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也跪在父母脚下说道：爸，妈，谢谢您的养育之恩，我保证以后管好弟弟，让他不再违章，让您不再担心受怕。

二刚跪着，保证说：爸，妈，儿子不孝啊！我在井下违章，还惹爸妈生气，的确该打，刚才被我哥的两巴掌打醒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违章干活了，时时刻刻把安全放到第一位。我愿意接受矿上处罚，到井口安全喊话，警醒自己，也警醒大家，安全是天啊！

父亲母亲眼含泪花，费力地去拉大刚、二刚起来：好，好，起来，起来，孩子，二刚知错能改就好。只要你们在矿上都平平安安的，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