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路上

初秋的午后，门外倾盆大雨，沟已满，河早平，不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连串炸雷。

大傻站在屋檐下，呆呆地望着西北方，一语不发，始终不肯进屋。周末是如此短暂，以至于大傻刚刚熟悉家的味道，就要匆匆离去，到60公里外的县城求学。无奈那天天公不作美，在即将离家返校时却下起倾盆大雨。

奶奶最了解大傻的心思，看他一言不发站在檐下，久久不肯进屋，就走上前去，轻轻说：“大傻，你看雨这么大，几座桥都被冲垮了，要不咱明儿再去？”大傻气冲冲地说：“不中，老师说晚上要点名，任何人没有理由迟到。”奶奶说：“你明儿到校后跟老师解释一下，说咱家离学校路远，中吗？雨下这么大，老师也会体谅的。”“不中！不中！不中！翻山我也要去。”听了奶奶一番劝导，大傻更加愤慨。平时，大傻最听爷爷的话，无奈之下，奶奶只好让爷爷来劝大傻。不多久，爷爷撑着伞来了，看大傻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屋檐下不肯进屋，就说：“走吧，我送你。”这时，大傻的脸上才露出喜色，立即跑进里屋抓起书包和伞就冲进了雨中，站在爷爷身后。大傻说：“爷爷，咱走吧，不然要迟到了。”爷爷说：“走大路要过三条河，听说桥都被冲断了，咱们翻山走，只需过一条大河。”“好啊，好啊，咱就翻山，走！走！走！”大傻忍不住激动的心情，挽起爷爷的手臂就走，还向奶奶扮了一个鬼脸。

大傻跟在爷爷身后，沿着田垄、山脊，顶着山风踏着泥泞艰难前行。雨绵绵，路遥遥，不多久，后背的衣服完全被打湿，大傻将书包搂在怀里紧跟着爷爷，生怕雨水淋湿书本。起初，大傻随着爷爷的步伐慢慢前行，可是，走着，走着，大傻发现爷爷的步伐越来越慢。大傻对爷爷说，：“爷爷，咱们能快点吗？”“好的，快点。”爷爷加快了脚步。突然，吹来一阵强风，大傻灵机一动，赶紧蹲下来，风却掀翻了爷爷的伞，爷爷一个踉跄摔在泥水中，完全暴露于雨水之下。大傻甩掉手中的雨伞，赶紧搀起爷爷，对爷爷说：“咱们换一下伞吧？你看我的伞刚才就没有被风掀翻。”“傻孩子，我的伞太沉，会累着你。”

大傻不愿和爷爷争执，继续跟着爷爷走。可是，爷爷的步伐越来越慢，大傻实在是有点着急了，就冲到前面，一本正经地说，“大傻也长大了，不能一直让爷爷带路，现在我做爷爷的向导。”爷爷说：“好孩子，那你带路，爷爷跟着，不过路滑，要小心。”大傻只顾着走路，嘴里还哼着小曲，一时忘记伞外的雨和身后的爷爷，当他回头时，却发现把爷爷远远甩在身后。于是，大傻调转身子，站在雨中等爷爷。爷爷的步伐是如此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甚至还不时打寒颤，这时，大傻才突然想到，爷爷今年已经73岁，再不是曾经那个能肩挑重担的少年。等爷爷走近时，大傻乖乖继续走在爷爷身后，对爷爷说：“爷爷，我累了，还是你走前面吧。”其实，大傻并不是真的累了，他一心想着马上坐到教室里面，只是不想让爷爷意识到自己的步子已经慢下来，再不能加快。

不知走了多久，大傻终于和爷爷抵达那条大河。站在岸边，看到急速流动的河水和宽阔的河面，大傻绝望了。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么大的水？怎么过去呢？”爷爷说了一句：“我们等一会再过，山水来得快走得也快。”大约过去半个小时，仍旧不见河水下降，大傻有点着急了，催促爷爷过河，爷爷往水里投了一块石头，水花很快就消失了。河对岸站着一些打捞浮木的村民，劝告爷爷不要过河，但看到大傻焦急的样子，爷爷询问村民何处水浅，听了村民的讲解，根据水花的变化，等水退去一点后，爷爷就开始搀着大傻的手过河。

爷爷在前，大傻在后，缓慢前行。越往河中心，水越深，不久就没过大腿。由于爷爷体重较轻，一个浪过后，被水冲了起来，大傻迅速用双手拉着爷爷，身体用力朝来水方倾斜，爷孙两人僵持在水中，身体之间生出巨大的漩涡。等水势小一点之后，大傻迅速牵着爷爷的手冲到对岸。大傻看着东去的洪水浑身打哆嗦，一半是因雨冷，一半是因心悸。这时，从村民中传来一些声音，“这爷孙俩真勇敢”、“这爷孙俩真不要命”、“这老头子也太不负责了，这么大的水还让孙子过河”。大傻听到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拉着爷爷继续往前走，想尽快远离这群人和这条让人胆战心惊的河。

后来，路越来越宽阔，雨也渐渐变小，大傻也慢慢看清公路上来来往往的大巴车，于是就对爷爷说：“爷爷，在这里已经能看到去县城的车，你不用送我了。”“再往前走一段吧。”天色已晚，大傻固执地要求爷爷回去。爷爷不愿和大傻争执，再仰头仔细看了看确实离公路不远，叮嘱完诸如“路上注意安全、到学校赶紧换衣服吃东西，给家里回电话”话后就让大傻走了。

大傻背着书包走了，甚至跑了起来，大约走了1公里之后回头看爷爷，发现爷爷还站在雨中，像一尊雕塑矗立在路边。大傻跳起来向爷爷摆手，并且大声喊：“爷爷……赶紧······回去吧·······”爷爷往回走，还不时回头看大傻，直到看见大傻坐上去县城的汽车。车开了，雨又大了，泪水顿时模糊了大傻的双眼。

到校后，大傻才发现，同乡六个同学，只有大傻按时返校了……

那么远的路，那么大的雨，那么宽的河，那么黑的夜，爷爷是怎么到家的？何时到的家？大傻始终不知答案。后来多次问爷爷，爷爷都一笑了之，只是从奶奶零碎的描述中听到爷爷回来后满身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