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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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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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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低段小学


1968年7月22日,毛泽东同志在《人民日报》上的《从上海机床厂看培养工程技术人员的道路》一文亲笔加批:“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这段话被称为“七二一指示”。根据这一指示,国民教育实行了小学5年、初中2年、高中2年的学制,上大学前每个学生真正缩短了3年时间。直到1978年高考恢复,才迎来6+3+3学制。这么一来,出生在那个时代的我们,既没有读过幼儿园,也没有上过六年级。小学5年分为高中低段:1-2年级为低段,3-4年级为中段,5年级为高段。这里提到的,就是在小学低段1、2年级的那些个事儿。

(一)

1974年9月,到了我实在该上学的年龄了。二哥也高中毕业回到了家乡,他被安排在7生产队教书,本想带我去那儿读书的,父亲说我年龄小路程又远没有同意,就把我送到4生产队学校报名上了小学。

我的启蒙老师是李贵员,他学识渊博,态度和蔼,与人为善。在父母与老师的交涉下,我在那里读了3年书,也就是读完了小学的低段,一个一年级、两个二年级。那时,只要交得起1.5元的学费和1.5的书本费,能征得老师的同意,多大年龄读几年级是没有多少限制的。

学校教室在4生产队的二岩湾,背对学校的话,右边是老师寝室,左边是教室,土坯房瓦屋架,屋前还有一个正正方方的所谓操场。说是操场,其实就是同学们不断踩实在了的土坝坝,大约有200平方米左右。操场四周垒起了高高的土埂,土埂有1米左右宽、60 公分高,上面全都是老师带领学生栽下的桉树,每个年份都在栽,有大树也有小树,就像是数说着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主要目的是用来防范打篮球时篮球给跑下岩去了。

说上学,只有老师在尽心尽力,该上课就一字一句讲,该课余就组织学生玩。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或打篮球,或者所有学生站成一圈,搞传篮球运动,这个游戏很考察注意力,你得专心额。要是一走神,篮球已经传到你这儿来了,不是打着脸了就是打着脚了或者打着身体的其他部位了,还让人怪难疼的!

我们的学校位于半山腰,要是玩篮球,还得十分注意,要是力气用大了,篮球就会跑出操场顺着岩边滚下,要拣起它来,真是费劲。首要的是下到岩下寻着它的踪迹,再就是抱住爬上坡,整个过程至少要花上三节课的功夫。玩篮球本是很好的运动,可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当时,无幼儿园经历就直接上了小学一年级,因为胆小,加之“四人帮”横行、文革余波扰乱学校教学秩序,自己也没例外地少学了知识。

那时的同学有:李文贤、李相成、李元成、张德云家大儿子(同李大伟去红碑垭豁堰塘洗澡淹死了)、郑秀琼、郑明珍等,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好些个。学校就在4生产队几个年龄大的同学家门口,所以他们的胆量特别大,还经常用看家犬前来助阵,在4生产队学校上学的基本上没有不怕他们的,他们的行事风格可不敢苟同。

冬天寒风呼啸,温度极其低,池子、田里的水像是凝固了样,就连田里都有厚厚的冰层,路上还有冰霜印成的冰花,踩在上面非常打滑,一不留神就有趔趄磕绊。从上往下流的水冻成了冰柱,像是巧夺天工的玻璃造型,漫山遍野随处可见。

因为家里穷,没有多的衣服更没有厚衣服可穿,再冷都穿得十分单薄。冷是冷了点儿,慈祥的母亲会给我们想办法来抵御。母亲手工一针一线做的布鞋,自己舍不得在路上穿,打着赤脚到了学校才穿上,放学路上又打赤脚,回到家里又再穿。从街面上买回陶制钵钵,一个上大下小的形似陶制碗,再请来篾匠,篾匠先去慈竹林里采回需要的竹子,再按需要截成一段一段的,用弯刀削成篾条。根据钵钵形状的大小,在钵钵外面用篾条编织并将其包起来,上面口子稍大,便于用火剪夹柴火放入,上面还有一匹1公分宽的篾条穿插在两侧,方便用手去提,即使温度高也是不会烧手的。当然,市面上也有现成的卖,只是价格更贵,那就是现在已经不多见的烘笼子。

那年月,烘笼子虽算不上是贵重物品,但是家家户户缺不得的。尽管这样,就连我们提的烘笼子都要无条件交由那些胆大的同学使用。这还不算,他们还要求每人每周在家里给他们偷东西,有布票、粮票、肉票的就偷票,实在没有就偷红薯、洋芋等可贮藏的食物。票类的他们拿去换成钱,再买自己需要的东西,洋芋、红薯等就窖在他们院坝边上的小窖里,等青黄不接饿肚子的时候,在课间取出来,放在烘笼子里烤熟填肚子。可别乱想,那只能管他们,是不会给提供人的。有的还强行霸占弱小同学的钢笔墨水或连环画、小说什么的物品,据为己有等等。

更可恶的是做配对游戏,他们把男生和女生的名字分成两列,像做语文连线题样,用线条把一个女生与一个男生相连,说把别人配成两口子来取悦他们自己。那些家伙挺狡猾的,凡是长得好一点的,就给自己留着,不列出来。现在想起来,怪搞笑的。

学生们,对于上学就不是那么认真,有看连环画的,有看小说书的,有在底下窃窃私语摆龙门阵的,也有偷偷溜出教室离开学校的。到了农历腊月间,农村年猪喂肥了,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就在胆大的同学带领下,跑去庄户人家看杀年猪。

那时小学低段的课本很无趣,不是难以分清和记住的“n和l”、“z和zh”、 “u和ü”、“en和eng”、“un和ün”、“in和ing”等拼音字母,就是念起来顺口但又理解不了的语句,“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四年不认爹和娘”、“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就算了”等等。

少不更事,读书就像吃饭样,囫囵吞枣,更不懂得什么理解和形象记忆,只是一味的大声哇哇地念着,就是老师经常说的“念望天书”。现在回想起来,不是没有意思,只是那时算是把时间荒废了。

(二)

人小不懂事,家里又穷,一般人家是买不起蓝墨水和钢笔的。记忆深刻有三件事。

我使用的是油性笔,就是今天中性笔的始祖,是上初中的三哥从街道上买回的,没有竹壳壳,就只有很细的笔身,很不好保管。装在篾条编成的书包里,但经常不听使唤,偷偷找缝隙溜走了,等发现时也不知道是何时弄丢又落在了何地,屡遭父母责骂。尽管丢了很多次,但三哥周末总是会带回来满足我的。

说是上课,其实是一、二年级挤在一间教室里,当时叫“复式班”,一边是一年级,一边是二年纪。学生自带凳子,家里要是没有凳子,那只有站着上学。课桌是石头弄成的,每张石头课桌是由三张石板组成的,小的二张,每张大约宽40公分、长120公分、厚6公分,分别埋在间隔距离80公分处地下,埋地下30公分深,大的宽50公分、长120公分、厚10公分,规整地放在两块立着的石板上面,就成了石头课桌的表面。老师给左边年级上完课、布置好作业,歇上一会儿又给右边年级上课,左边上课右边闹哄哄,右边上课左边叽叽喳。

那时用钢笔的人极少,当然墨水也就很珍贵了。印象最深的是,借墨水必须要还的,那是用滴来论的,看笔挤出来有几滴就算几滴。聪明的学生就是有办法,在原汁墨水中加些许井水,稀释后再借给别人,相当于多了一倍以上的量,可以延长墨水使用时间,可以为家庭节省些开支。

上学没有自来水饮用,更别说矿泉水了。教室后面的土坎下,有一个人工凿的池子谓曰水井,四周砌有石板,顶上加一张石质盖板,山里溢出的浸水经常蓄得满满的。井边放有一只陶制碗,学生渴了就跑到井边跪下,把嘴伸进井水里或用碗舀起直饮而下,即使是冬天亦如此。要是问老师要开水喝应该是可以的,在老师寝室门口呼一声“报告”就可以实现,只是觉得程序麻烦,又敬重老师不敢打搅,所以多数学生就喜欢这种自给自足解渴的方式。

(三)

李老师娶了一个传奇的师娘,听说是地主家的大家闺秀,相当有文化,而且绣花什么的,只要是妇女能干的活儿她全都会,只是成分不好就没有能在社会上工作。记得,隔不了多久,师娘就要到学校来呆几天。

我们出于好奇,躲在老师寝室窗台下偷听。他俩在一起有说有笑,像是很幸福。只是有时打川牌怪怪的,玩不了一会儿,双方会生气,甚至会把牌具烧掉或撕掉。上午弄没了,下午就找人买回新的牌具,又可能重复上演上午那戏剧性的一幕。

李老师每月只有42.5元工资、28斤粮票,也只能按0.138元/斤购买28斤粮食。虽然数量比较少,但相较于普通群众来说,能有国家计划供应粮有百米干饭饱肚子,那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了。

因为李老师会玩川牌,附近有此爱好的人和凑热闹的纷纷聚来,不管是玩牌的还是观战的,也不管谁输谁赢战况如何,最终目的是能蹭上一顿饭吃。

一来二去,李老师的粮食就不够自己的了,那怎么办?没法明着拒绝,只有巧妙安排。每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李老师就叫住我,说要去我家家访,这样顺理成章就避开了矛盾。加之我二哥也是老师,父亲又是干部,他们有共同语言,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而且母亲还会变着法子做好吃的来招待。尽管大人很为难,不过是我的高兴时刻,既与老师处好了关系,又有好吃的。李老师总结了一句话,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只是听起来有些粗俗,那可是人生之大哲理:胀打饱嗝饿打屁,冷尿热瞌睡。

为了落实毛主席“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指示,坚持政治统帅业务,把转变学生思想放在首位,学生要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上好社会主义文化课,还要组织学生学工、学农、学军,搞好“两挂"(校队 挂钩、校厂挂钩)、“两办”(学校办工厂、办农场),充分发挥两个基地的作用,把小课堂与大课堂结合起来。李老师教书在我们的4生产队学校,与大队部的学校不同。是没有学农基地的,只有经常组织我们去4生产队参加义务劳动,每次时间1天,中午饭由生产队免费提供:馒头/人1个,照得见人影的稀饭每人一小碗,劳动内容:扦红苕或者扦花生或者拾麦穗。

所谓的扦,就是成年人干过后我们又去干,把前面遗失了的新发现的劳动成果收集起来,实现颗粒归仓。既可以让学生体验劳动过程,又增加对劳动成果的珍惜。

(四)

在学校里表现甚好,被选为红小兵,还被任命为6生产队方向的路队长。红小兵可是学生的代表,虽不是很起眼,关键时刻也能发挥作用,1976年就顺理成章参加了为毛主席举行的追悼会,地点在三江乡大礼堂。那可是一件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事情,也是人生中非常荣光的一件事情!

路队长就是在放学或上学的路上尤其是放学路上,管理秩序确保安全,可以在路上整顿看不顺眼的、有碍安全的、不听安排的一切行为。

记得有一次,在回家经过的路丝田湾,一时兴起就让同学们跳沟沟。所谓跳沟沟,就是在人字沟的这一侧跳到另一侧。现在看起来,那简直没啥意思,甚至那地儿去也没人想去,可那时比现在的扇烟牌、玩游戏有趣多了。那可是越跳越高兴,就有点忘乎所以了,好像全世界静止了似的,只有我等在跳沟沟。

谁知生病在家的父亲早就观察到了,怕给别人家的孩子造成腿呀胳膊呀什么的摔坏了,放大嗓门喊我的乳名,哪里听得见,由着性子直到跳累了才回家。回到家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惩罚,自己把地板凳搬到父亲面前放好,再找来细树条子亲手交给父亲,再回答父亲的问话。

“你今天知道犯错了没有?”“知道错了。”“知道错在哪儿啦?”“不该领同学跳沟沟,不该不听爸爸的话。”“那你说该不该挨打?”“该挨。”

就像有人总结的那样,一问一答的拷问可煎熬人了,不如一顿暴打来得痛快。接着又问“该打几下?”问到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哦,说少了父亲不会答应,说多了怕自己经受不住。就只有装糊涂假装回答不上,可不回答也不行,因为父亲的耐心极为有限。

还没有等我思考清楚啥子是正确答案时,细树条子如暴风骤雨般重重地打在了头上、脸上、手上、屁股上、腿上,让我来不及躲闪,只有胡乱摆动减少接触,尽量让树条子落空。说真的,哪里跑得脱哦,父亲是使锄头的老把式,随便怎样都会让我难受至极。

正在父亲用尽全身力气教训的时候,母亲骂骂咧咧地赶到了,拉起我就走了,方才平息了更多的皮肉之苦。

现在来看,母亲是一番好心,父亲教育也没有错,只是略显粗暴了点!自此以后,就再也提不起跳沟沟的兴趣了。

这段记忆算是比较深,那个学校在我心中也比较有地位。正好趁上次回老家的时候,去到学校所在地,但已物事人非了,听说老师去世了,校舍没有了,操场不见了,操场边的树也不在了,完全夷为平地,印入眼帘的是荒芜一片,全都是杂草和荆棘丛生,再也没有书香气息、朝气旺盛的景象了!我是这么理解的,因为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所以功成隐退!唯一可做的,就只有将她留存在最深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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