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泉和月儿

文/刘明康

在多情天地与冷酷世界的接壤处，飞来一座山峰，夕阳透过云彩，光柱照亮山峰，袒露的胸壁像一页翻开的天书，十分好看。当地人叫它——夕照峰。山峰下有座叫“五布河”的村庄。村庄里有一对少年，男孩叫东泉，女孩叫月儿。

东泉的手是一支画笔。他常常在山崖边，溶洞里，河滩上作画，他画出的瀑布、泉眼，含情脉脉，热气腾腾，十分逼真，为此他曾轰动了整个鲜花小镇。月儿也很亲近他，时常看他作画而入了神……

然而，一对天真的童心，根本不懂的人世间的云雨之交，风花雪月。可是当岁月将他们养大成人，爱情的种子就飘落在他们心中——东泉爱上了月儿，对月儿越来越好，越来越好。月儿心中的那潭清水，也不得不荡起了涟漪……

眼神是种神秘的东西。村庄里的人们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村庄里有一位长者叫月老，不知从哪里结识了“郎才女德”，积极地禀告了爱和美的女神，要讨一根红线将东泉和月儿拴住。

谁知东泉曾得罪过王母娘娘，因此罚他到夕照峰天天面壁读书。月儿呢，自然是月儿。她也被委任为天上的星辰之一，被天神接走了。东泉还能和月儿好下去吗？……东泉距离月亮太高远了——爱和美的女神也是那么偏见，私自不敢越雷池一步，说什么也不让月亮和东泉坠入爱河。

东泉毕竟是东泉啊！只有将希望溶入沸腾的岩浆，任随岁月将其化为烟岚，在山谷里穿行，不觉上天对他的有所惩罚。曾有一段时间，没有阳光，天和地仿佛冻在了一起，他做过许多努力，都没能冒出热气钻出溶洞，去表达爱意……东泉自我感觉快要冻死了。

世事生得如此怪异，万事万物也变得古怪离奇。一天夜里，月光突然钻进古佛洞，出现在东泉面前，使他觉得这简直是在做梦……

他抬起头来，不住的盯着月儿。他好像在她那里又得到了爱情和力量，他的心儿复活了，渐渐地钻出地缝，他牵着她，走出溶洞……他俩躲到儿时玩耍的“飞鹰峰”下，在那儿停留了很久很久，彼此都能够听到对方叮冬叮冬的心跳声。

晚风习习，蝉虫唧唧。心的过分激动使他犹如置身于神殿仙境，他将那面带着自己体温的东泉镜送给了她，月儿含情以受，使他激动地无法控制的亲吻了她，她静静地躺在东泉的怀抱里，憧憬着未来……

从此，每当他回忆起那段难忘的往事，就浑身热血沸腾。而且，还头脑发热，脸蛋发烫，不停地在五布河吐着气泡……东泉得了相思病……

他的病势很是不轻，但还时时珍藏着那段往事。他希望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以解相思之苦，可是他怎么也见不到她，使他有些坐卧不安，忆及天地间的虚情假意，更给他添了一块心病……

时间像一根长绳，它总是无情地牵扯着郁闷者的心。他的病越来越重。可是他毕竟是百折不挠的东泉啊！然而，苦难对强者来说是一笔财富，对弱者才会是万丈深渊。东泉是顽强的。他没有被病魔所拖住，带着内心的创痛，眼中的苦涩，他躺在思念的河床上，画出了一副副优美的风情画，山水画，以及鸳鸯蝴蝶画，托伙伴们散布人间。这些画很快复活了，变成了美好的现实，赢得了天下众人的追索。一批画散布完再作一批，总不能满足世人的需要。他好繁忙啊！这能抹掉他美好的记忆吗？一种惆怅，总是缠着他、缠着他……

东泉托人给月儿带去了书签，向她倾吐着自己对她的思念，希望她能带给他一剂治心病的良药。可是消息一去无踪影。沉闷、孤独、追忆、茫然，一颗萌生爱情的心渐渐死去……

以心换心乃是人之常情。既然心已死去，就不会再有什么奢想。东泉不再思念月儿。为了忘掉过去，他几乎与世隔绝，成天苦其心志，在“夕照峰”潜心研读天书，追索于菊花样的高洁。在唯利是图的年月，东泉也算难能可贵的了。

人世间发生的一切有时真比《天方夜潭》还要引人入胜。月儿她又出现了，在夕照峰陪伴他讴歌着一支支鸳鸯蝴蝶曲，陪伴他，情意绵绵的陪伴着他……

一条被爱神逐出爱河的恹恹微命，如若被心灵的知音召唤回来，是最懂得报答、珍惜和互助的。汝赠之以情，君反馈以爱。隆冬腊月，寒气袭人，飞雪飘英。月儿全身冻得打颤，直不起腰，远远望去有些残缺了。他尽一切努力，动员全村伙伴，四处收集阳光，架起烧烤，烧红炭火，化出缕缕香气与炊烟赠给月儿——他心目中美丽无比的月亮。

月亮感动了！夜。东泉走月亮也跟着走，东泉停月亮也停了下来。他做了一个更新更完美的梦。然而，美梦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睡神又让他做了一场与美梦完全相反的梦……

这是怎么了？

“哎！真是……”他本来要气愤地说一句“真是‘口是心非’”，然而刚刚复活的爱还有一点点灵性，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回去了，代之以“铁石心肠”般的沉默，而后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他站在村庄前的那条通往天国的大路旁，嘴唇微微地张着，两眼望着远方，长久没有离去，渐渐地呼吸慢了，慢了，越来越弱，整个人化成了两泓清澈的温泉水的眼窝。深情的泉眼像一对眼睛，那么专注的看着天空，久久地、永远地、像是在寻找着某种希望……

呵呵，呵呵！他真的变成了取之不尽的温泉水，潺潺的流着，像两行热泪，晚风吹动树梢，传来几丝悲凉的哀叹。声音随风向广漠的宇宙扩散，在远去的河床上撒下了一串串呼唤月亮的颤音……

人怎么可能变成了两泓泉水？趣闻奇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五布河”村庄。月儿闻讯也难过落泪了，忙赶去看望东泉。谁知半路让王母娘娘召回，被侍卫们强行接回了天宫。

惊异、遗憾、同情、留恋，把村庄里的人们唤来了。人们围着东泉，一副副表情不同的脸，像是在责怪丘比特的过错。有几位与东泉相好的儿时伙伴，守着东泉不肯离开。他们仰视上苍，在心里对月亮默默地劝导。可是月亮依然如故，汇报以暗淡的光。白天，太阳从东向西去；夜晚，月亮却在捕捉太阳的身影——好像太阳并不肯见她。月儿啊！你为什么负心于东泉？难道是为了追求太阳吗？

人们哟！你们判断错了。不是月亮追求太阳，而是太阳讨好月亮，随时企图将“金缕玉衣”献上，作为求婚的礼品。——这也是上帝的旨意，月儿哪里肯依呢！上帝发怒了，将她囚禁于广寒宫中。她不肯屈服，几次偷跑出来和东泉幽会，这就更触犯了天条，因此看管更严，但是她照样没有负心东泉。你看，每月的十五，她都会怀着圆圆的思念，在“一帘幽梦”下抽泣，悄无声息地抽泣、抽泣，用泪水浇灌着“舍身岩”前的那排相思藤，让藤上的花果在“一帘幽梦”里永开不败。

她和东泉再不能相会了，便铺起一层薄薄的轻纱，将相思托付给静静的夜晚，写上难忘的思念寄给东泉……

东泉读懂了月儿的心，心情沉重，每当看到月亮，他就会泪如泉涌，热泪撒满了巴国大地，他们真的是想感动太阳吗？太阳啊！——至高无上的太阳啊，你能否理解东泉和月亮哦？

为此，听说东泉鲜花小镇成了爱情的发源地，巴南——成了中国的温泉之乡。不信？你看五布河的阵阵清风摆动着两岸的树梢，竟会发出一连串月儿、月儿的回音……

啊！月儿——东泉，这对深情的恋人，始终没能成为伉俪。不过他们虽然相隔遥远，却息息相通，心心相印，永存于宇宙之中。岁月使东泉坚韧起来。他历尽了世事的变迁，经受住了风吹雨打，既没忘记过去，也没淡漠未来。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护送着一个个行人，无论高低贵贱，他都一视同仁。寒冬出现了，他送情人以温暖；农夫劳累了，他为你按摩解乏；心灵受了污染，他为你洗去尘垢。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月亮啊！——你心上的人总在为你增辉，把对你的爱撒向人间；东泉啊！——不管你流向那里，你的心上人都在天上看着你，把你的前程照亮。他们互相激励着，彼此鼓舞着，共同把巴南——中国的温泉之乡，装扮得如此亮丽，如此多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