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古老的村庄,那是我们生命的绿洲,心灵的家园!
门前总有一湾柔情如母爱的潺潺溪流,屋后总有一脉伟岸似父亲的绵绵青山。村头的巨樟亭亭如盖常年蓊蓊郁郁,田间的庄稼平整似毯春秋黄绿转换。当你走近那个色彩斑驳的家园,那是一幅淋漓的水墨,一首沧桑的古曲:陆离的石墙肩负着青灰的砖墙,黛黑的屋瓦覆盖着明黄的泥墙。脚踩着被岁月打磨得油光发亮的弹石路,路边鳞次栉比着一个个朴素雅致的院落,每个院落用卵石铺设成各种吉祥的图案……
美丽的家乡,古老的村落,犹如散落在中国大地上一颗颗璀璨的明珠,既有江南村镇的“小桥流水人家”,又有皖南山区的牌楼戏台粉墙黛瓦;既有“山深人不知”的桃花源式村落,又有依山开凿而成的黄土高原窑洞。它们像一件件历尽沧桑的文物,既有着古朴而精美的外表,又承载着相当丰富的文化内涵。
但是,这些古老的村落正遭毁弃,传统的家园日趋凋零。最近我去外婆家经过老街,现在倒塌的墙体、椽檐、门匾让人触目惊心,荒芜的庭院、屋宇、瓦楞令人不寒而栗。双手抚摸那些已经倒塌的断壁残垣,双目注视着那些日渐模糊的墙绘壁画。曾经热闹非凡的老街,如今偶尔出没着几个苍老的身影;曾经温馨无比的人家,现在常常是野猫老鼠当家。穿梭在青石板上铺满青苔的老街,望着那一扇扇黑洞洞的破旧窗户,心中充满无限的惆怅。看着眼前这个古老的集镇,在送走了这一代老人之后,是不是也一同将自己埋葬?今后不知还能触摸这里的古老和沧桑?体验这里的宁静与苍凉?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如今的古村落已是地老天荒,岁月难长;如今的古村镇可谓盛景难再,西下夕阳。如今的古村落正以惊人的速度在衰败:有的居民迁居新房,旧房无人理会,很快自然毁坏;有的村民在村里修建了一些现代形式的新房,破坏了其传统风貌;更有些古村落在旅游开发中被人为“掏空”,成为没有原住民的“空心村”。
很多古村落和我外婆家一样,都曾经有过流光溢彩的红火岁月:有过“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的明媚春光,有过“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的繁忙景象,有过“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丰收喜悦,有过“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丰衣足食,有过“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的详和温馨。如今只剩“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两三家。庭树不知人尽去,春来还发旧时花”的颓败与荒凉。
据悉,2000年全国还有360万个古村落,2010年锐减到270万个,10年消失了90万个。那么从2010年至今,又有多少古村在颓败?在消亡?
传统村落的快速消失,直接毁灭着乡愁的载体。乡愁,从元代文人马致远笔下的枯藤老树昏鸦,到当代诗人余光中诗里那枚小小的邮票,千百年地诉说着游子对家乡的眷恋,千万次地表达着诗人对故园的乡愁。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古村落孕育了中华传统文化,也承载着我们的乡愁。在农耕社会时期,中国约有40万个村落,每一座村落都是一部装载厚重历史的典籍,是多彩民族文化的活化石,凝聚着人类文明演化、宗族观念、宗教信仰、人文精神等等人类智慧的结晶。它们不仅有着美轮美奂的建筑遗产,还有一方水土哺育的独特文化,如民间的文学、音乐、舞蹈、戏剧、美术、手艺等,还有种种民俗。它们最直接地体现着中华文化的民间情感、民族气质及其文化的多样。
换句话说,传统村落,是指拥有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形态的文化遗产,具有较高的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社会、经济价值的村落,被誉为中华民族的DNA。
中国古村落在选址、布局、规划建设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出世与归隐的人格理想、天人合一的风水观念、重视自然的审美意识、长幼有序重于沟通的宗族理念。以及追求意境,讲究立意,将田园山水与耕读生活结合起来,达到寄情山水、亲近自然、致力读书、通达义理的境界,无不巧妙地布置在村落周边,隐藏在大街小巷。
冯骥才说过,“从这个角度说,传统村落本身就是最大的文化遗产,价值我认为不比长城小。因为我们中华民族最深的根在这里面,中华文化的灿烂性、多样性和地域性体现在里面,文化的创造性也在村落里。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村落的原始性,以及其所附有的文化性逐渐被瓦解,这种变化现在看来势不可挡。”
有人认为当文化记忆和文化标志一起消失,当物质家园和精神家园身首异处之时,我们甚至会在跨入现代化社会的同时,也退回到蛮荒的史前时代。这不是危言耸听,不是杞人忧天,更不是抱残守缺。
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那“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美好景象已逐渐淡出我们的视线,人们所倾慕的农耕文明只存在于古老的诗篇。
“如果我们无法聚拢在先人的墓畔,那么我们只能四处飘零。”渐行渐远的古村落,我为你哀伤,我为你叹息,飘零的我们拿什么聆听你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