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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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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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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老屋,家乡的老屋!

老屋在我的记忆中,是贫寒的代名词。恢复了高考后,我就离开了家乡,离开了老屋。

随着工作的变动,住宅一次次的变换,房子越来越宽敞,越住越舒适:四季如春的中央空调,寒冬流淌的汩汩热水。

老屋,在我的记忆里日渐淡薄,在我的印象中日渐模糊。偶尔回家,才不经意地看上它一眼:背了时的木头结构,土掉牙的灰白墙壁,还有斑驳陆离的土墙泥瓦,它是那样的落寞沧桑,那样的颓唐凄凉!

自己一人独处老屋,油然而生一种苍凉;和亲朋好友相聚于老屋,心中又说不出的羞赧。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才使我对老屋的看法有了较大的改变。

那年由于腿伤,住院半月已使我烦燥不安,回家养伤更使我寂寞难挨。在父母的劝说下,我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自家的老屋疗伤。

回家那天,正下着瓢泼大雨。我正为如何走过家乡那长长的木桥,走进熟悉的老屋而发愁,想不到一打开车门,雨幕中站着黑压压一帮乡亲。他们背人的背人,撑伞的撑伞。前呼后拥地交替轮换着把我这个大个子背过长长的木桥,背进自家的老屋。这时我分不清乡亲们身上流淌着的是雨水,还是汗水,只觉得自己喉头涨起一阵阵的咸潮。

人未坐稳,东家阿婆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红糖氽鸡蛋,西首的公公刚从山上采来了一把湿漉漉的中草药,上桥头的阿珍嫂赤着脚捧来了两个滚圆的西瓜……老屋,是那样的亲切和热闹。

入夜,月朗星稀,清风徐徐,众乡亲相聚于我家老屋,听他们特有的喜笑怒骂插科打诨,听我叙说外面精彩而又无奈的世界。老屋,变得甜蜜和温馨。

说够了,笑累了,斗转星移,明河在天。乡亲们一边打着呵欠伸着懒腰,一边叮嘱着要我安心养伤,纷纷踏着月光下的卵石路,“啪哒啪哒”地最终消失在深巷的尽头。明天他们还有繁重的农活。

这天夜里,月光分外的皎洁,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重新起床,端详着自己的老屋。

根根木柱、道道板壁,支撑起我多少个金色的梦幻?鳞鳞青瓦、厚厚土墙为我遮挡过多少的风雨?

老屋中有老父因我偷摘了生产队一个桃子而留下的厉声训斥,老屋中有母亲因我做对了一件事情而给予的柔声鼓励。

老屋中有祖母那张轻轻歌唱催人入睡的纺车,老屋中有父亲为乡亲们修补东西而燃起的熊熊炉火。

老屋中有我们兄为争一块玉米饼而互相追逐的轻盈脚步,老屋中有父母为愁衣食而发出的重重叹息。

老屋是寒酸的,却是富有的:他教会了我坚强,教会了我生活,教会了我真、善、美……

但老屋毕竟老了,土墙上大团大团剥落的泥块,瓦缝中透进越来越多的光亮。

去年下半年一次回家,父亲瓮声瓮气地说,乡亲们劝他把老屋卖了,另建新的。他一边看看老屋,一边看着我。

我知道老人的心思,就轻轻地说,还是修理一下为好,木头结构,地震来了也不怕。当我讲完这话,我发现父母亲昏花的双眼中发出熠熠的光芒,他们佝偻着的背,仿佛一下子直了许多。

这次春节回家,令我着实吃了一惊,土墙已经变成了砖墙,泥地浇上了水泥,昏暗的墙壁刷得像雪一样白。只是父母的背更弯了。

或许他们比我更珍惜老屋的一瓦一椽,比我更深地理解老屋的每一层内涵!

入夜,乡亲们又像赶集似地挤进了我家的老屋,他们带来了崩脆的番薯干,金黄的小金生,青青的甘庶,还有糯兹兹的麻糍。

夜深人静,身居都市的我常启窗而望,外面的灯光依然璀璨,外面的街市依然喧嚣,但作为都市人的我,却是那样的孤单寂寞!

其实,我经常怀揣着老屋远行,有了这个怀想,心灵变得朗润、温暖和丰满。

其实,我一直牵挂着老屋流浪,有了这个牵挂,步履变得踏实、稳健和果敢。

只要一想起那遥远的老屋,心中就变得亮堂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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