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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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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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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珠峰


一百零八弯

从日喀则到珠峰,近七百里路程,处处是风景,但我觉得最美最奇的,还是那路上的一百零八弯。

一百零八弯,又称一百零八拐。起点为日喀则市拉孜县曲当乡,终点则是珠峰大本营,因此被命名为“珠峰公路”,又称曲宗公路,也有人称之“天梯”。

一路上,湛蓝天空下,褐色的一道道山峦,犹如一波波褐色浪,一道道五线谱,起起伏伏地漾向天际。褐与蓝之间,游荡着一群群黑褐色的牦牛,翱翔着三两只灰褐色的苍鹰,恰似一个个跳动的音符,使这个世界充满生机。而在地平线尽头,半空中浮现的,是一块块的雪白,那是一座座雪峰。

从日喀则到珠峰要经过三个5000米以上的山峰,每个山口都飘扬着五彩经幡(也叫风马旗),向我们送来最真挚的祝福。我们盘山而上,向阳而升,前面就是一百零八弯!

往上看,山路层层叠叠,形成一个个U型拐弯,像是哪位神仙搭就的天梯。这一百零八弯,看上去仿佛母亲刚擀好叠成的层层面皮,等着剁成柔软筋道的千丝万缕;好像舞女临去时甩出的一记水袖,留下千般缱绻万种风情;更像是一道垂直悬挂的的瀑布,层层叠叠飘飘洒洒从天而降。汽车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我们似乎在怒涛中航行,身体摇晃成秋风中的芦苇,心肺快要从胸腔中崩出。汽车蜗牛似攀爬螺旋式上升,好不容易爬上一个垭口,从高处回望,来路犹如一根根弯曲的蚯蚓,一条条盘旋的龙蛇。这种U型拐弯究竟有多少,当地人也说不清楚,便笼统地称之“108拐”。

108拐,连续的发夹弯,全都是回头路,排列成几何图案;而且上、下垭口时两边山坡都有,如两把天梯,像两条发辫,高差近千米。从下往上看仿佛天河九曲,从上往下看“荡气回肠”;跋涉者望山兴叹,坐车的“倒海翻江”。据说走过珠峰108拐的人,等于走过今生所有的弯路,往后人生尽是坦途。

伫立在加乌拉山口的烈风里,后顾108拐的奇险,前瞻世界最高峰的伟岸,我们像是在赶赴一场雪山的巡礼:湛蓝的天宇浑圆地覆盖着莽莽苍穹,在天的尽头,白云的下面,一长排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银色的光芒,恰似一处遥远的广寒宫殿,一个远古的神话故事,一队巡逻的天兵天将!

五座8000米以上的雪山,在眼前一字排开,魔幻了我们的视觉,震撼着我们的灵魂。那种凛然出世的英豪,遗世而立的孤傲,纵横天地的高标,让人心生一种不真实的幻觉。那正对着我们像艘巨轮的是卓奥友峰(8201m),最西边挺拔秀丽的是希夏帮玛峰(8012),最左边被云雾遮挡的马卡鲁峰(8463),还有这中间看起来平缓的洛子峰(8516)。在她的右后方,珠峰藏在浓厚的云雾中,显得神秘而庄严。

珠峰大本营

心中怀着无比的敬畏,我们来到珠峰的身边。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人们对珠峰的向往。人们历经千辛万苦,跨越千山万水,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珠峰大本营,位于海拔5200米处,是普通人能够到达的离珠峰最近的地方,距离峰顶的直线距离约为19公里。在这里珠峰似乎触手可及。

我曾经一次次地想象着,世界首峰的威仪,地球之巅的庄严,世界三极的壮观。它是君临天下的至尊帝王,睥睨万物的豪杰将相,不可一世的万山之上。

从大本营到珠峰峰顶,有一条长约15公里、宽约3公里的狭长地带,被称为“绒布寺冰川”。绒布冰川融化的雪水,流过河谷间浑圆的卵石,形成一条清亮的石头河。河谷东西两边是逶迤的群山,恰似列队两旁的赳赳武卫。在山谷的尽头,就端坐着珠穆朗玛峰。

那天我们只看到了它胸前的小山,上半部分在云雾里若隐若现,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震撼。见不到她的真颜,可能会是余生的遗憾。于是我第二天重返珠峰脚下,希望得到它的垂怜,好让我一睹天颜。珠峰大概是感到了我的至诚,阳光下展露出全部的真容。远远看去,它就像位邻家大叔,静静地伫立在蓝天下面。没有盛气凌人,也非高不可攀,像座银色的金字塔,与我默默地对视。甚至给我一种错觉,我站得似乎比珠峰还高。没有晨曦披身金光万丈,没有白云为旗威赫仪仗,没有通体洁白令人生寒,就是它的峰巅,也戴着顶云帽,平和得像位圣诞老人。

为何感觉不到巍峨宏大气势磅礴?噢,原来我置身5200米的海拔,身处世界最高峰的故乡。珠峰周围20公里范围内,群峰林立,山峦叠障。仅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就有40多座。在这些巨峰的外围,还有一些世界一流的高峰遥遥相望,形成了群峰来朝、峰头汹涌的壮观场面。

珠峰虽然看似平易,却不能否定她的崇高,因为海拔刻在那里,高度立在天际,“世界第三极”、“世界屋脊”等美名并非浪得。它那雄伟的英姿,屹立云端之上,俯视沧桑人间,直到地老天荒。

其实,珠穆朗玛,在人们的心中,早已不仅仅是一座高山,而是一幅图腾,一种精神,一种气度,一种生命的超越和灵魂的锤炼……

太阳正在下山,给西面的群山投下了越来越大的阴影,越发衬托出珠峰的孤寂和沧桑,高大和伟岸。它一点点地由银白变为金黄,由金黄变成橙红。珠峰这身变换的彩衣,随着西下夕阳一寸寸地向上褪换。

这时,山风轻抚我的脸庞,是不是珠峰宽厚的手掌?雪泉流过我的身旁,是不是珠峰与我说来话长?星辉开始照亮我的双眸,是不是珠峰深情的目光?

灰白的云团从山脚升起,直漫到珠峰宽厚的胸膛,仿佛正在给它穿上柔软的睡袍。余晖照在珠峰的脸上,威严中又不失慈祥,像一位小酌后微醺的老人,醉态可掬地露出一丝笑容,悄悄地在他的嘴角荡漾!笑得那样天真烂漫,那么温和慈祥。那金色的眼眸,那温暖的微笑,把我的肉体和灵魂照亮。我不由自主地屈起双膝,双手合十:长长地叩拜,久久地仰望,心空像星空一样澄澈,不染一丝埃尘。

在珠峰大本营旁,还有一个绒布寺,被誉为世界最高的寺庙。寺内尚存莲花生大师当年的修行洞,以及印有莲花生手足印的石头和石塔等。从绒布寺向南眺望,金字塔般的珠峰近在咫尺,白色佛塔和白色珠峰互相辉映,使珠峰多了几份神圣和庄严。

一位老僧,正面朝雪山,双手合十,俯身跪拜,眯缝双眼,念念有词。如今的雪域之巅,当年的“空中禁区”,很少有生命可以存活,竟然有这样一个老人,坚守着一分纯朴的信仰,从不计生活的清贫,不在乎高山的寒冷,不畏惧遗世的孤独。只求每天陪伴着神山,只为心中那份信念。我觉得,他已跪成一座山,那样从容,那么超然。

绒布寺,只有你才配与珠峰相对;老僧人,只有你才能与珠峰相伴。

壮丽又神奇

珠峰最先吸引你眼球的,是飘浮在峰顶的云旗。

珠峰顶上不断形成的对流性积状云,受高空强风影响而起伏,远望宛如一面旗帜,展飘在珠峰顶旁。旗云的形成需要三个要素:成云条件、孤立山头、强风。成云条件促成了云的形成;孤立山头能够阻挡强风,保证云能够自由发展到一定的高度;强风则把云顶削平形成旗帜的形状。旗云的形状也会发生变化,时而像旗帜迎风招展,一忽而又如波涛汹涌;转眼像炊烟袅娜,一会又似轻纱万缕;刚才还像骏马奔驰草原,马上又变成风吹草底的牛羊,这一切使珠峰增添了动感,堪称自然界一大奇观。

云旗之下雪峰上,还有大片的“红雪”!这种“红雪”,红若彤云,灿若丹霞,像玫瑰般艳丽,又像红绸样丝滑。它又叫“西瓜雪”,据说尝起来还有西瓜的味道。早在多年以前,科学家们就发现了一种高原藻类,因其含有血色色素,故呈红色。而这些“红雪”,正是由雪衣藻、溪水绿球藻和雪生纤维藻等高原藻类组成。即使到了零下40度,这些藻类依旧可以存活。这些藻类生成的“红雪”,大都产生在主峰的顶端。因为主峰离太阳最近,照到的光线最强,雪衣藻产生的色素也最多。随着这些藻类面积的扩大,每当太阳下山的时候,整个山峰就被映红,显得非常壮观。

除了飘扬的云旗,鲜艳的红雪,珠峰还有冰川奇观。由于各种外力的综合作用,珠峰冰川多姿多彩,有冰塔、冰桥、冰柱、冰茸、冰墙、冰洞等。冰塔林位于珠峰脚下5300米到6300米的广阔地带,举目所及,一片洁白。那宛如古代城堡般的悬岩,层次分明;风化岩石形成的高大石柱、石笋、石剑、石塔,成群结队,风情万千。

更令人称奇的是,珠峰还在长高,甚至移动!

大约从6500万年前开始,由于印度板块开始向亚洲板块挤压,喜马拉雅开始隆起,青藏高原逐渐形成。到了1300万年前后,高度到达顶点的珠峰,由于自身重量太大等多种原因,开始发生断裂,之后逐渐平衡,最终形成今天的高度。第四次珠峰综合科考时,地质学家在珠峰地区采集到了拉伸变形的岩石样品,经过分析测算发现,1300万年前的珠峰,高度可能超过12000米,比今天的要高出3000米以上。然而,珠峰不能无限度地生长,就像一座大桥或一幢房屋的基础,具有一定的承载量一样,当高度和重量超过基础的承载量时,珠峰就会发生坍塌。但垮塌后的珠峰,由于自身的年轻,又继续发育生长,以每年约0.3厘米的速度上升;2005年至2015年,10年间上升了3厘米。

另外珠峰还在悄悄位移!因为亚欧和印度洋两大板块并非完全的横向挤压,而是印度洋板块向亚欧板块下方斜向挤压碰撞,产生了一个向东北方向的分力,这个分力推动着珠峰向东北方向移动,移动速度每年大约4.2厘米,而且是个持续的过程。它会途经很多城市和地区,最后到达我国东北的长春。如以每年移动4厘米计算,大约需要9126万年时间。沧海桑田,那时的长春也已不是如今的长春。

在我们眼前一成不变、一动不动的珠峰,竟然曾经此消彼长,居然还在悄悄行走,真颠覆我们的认知。看来任何事物,不变只是相对,变动才是永恒。大,大到一颗星球,一片星系;小,小到一粒尘土,一片落叶。

奋力去攀登

有首藏族民歌这样唱道:

“高高的珠穆朗玛,你是万山之王,雄鹰只能从你脚下绕行,苍鹰飞过折断了翅膀。

高高的珠穆朗玛,你像巍峨的城堡耸立云端,只有勇敢的人们,才能登上你的峰巅。 ”

珠峰,“世界第一高峰”——这是人们对你的赞美,“银色的金字塔”——这是人们对你虔诚的敬仰。神圣的珠穆朗玛,亿万年的霜雪层叠着亿万年的沧桑,亿万年的风雨铸就了地球的脊梁。多少人梦想着攀沿你的肩头,亲吻你圣洁的脸庞;多少人想投身你的怀抱,沐浴你的圣光。

珠穆朗玛,高寒的长空,神奇的冰川,艰险的旅途,引来竟折腰的无数英雄。登山者必须面对极度寒冷、稀薄的空气、陡峭的山壁和不可预测的天气。即使经验丰富的登山者也需要经历各种挑战,包括海拔病、冻伤和缺氧等,甚至葬身珠峰,成为后来者的路标。

既然如此艰险,为何还要登攀?正如我们同样会问,人类为什么要仰望星空,横渡海洋,深入森林,探索极地,去做那些未知又冒险、且看似“无用”的事情?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就是人类走向远方、走向未来、并最终走向自己的原动力。

我们向往彼岸之世界,于是航海家们跨越重洋,向着远方、未知甚至死亡出发;我们向往鸟儿一样飞翔,于是我们历经无数次的探索,最终发明了飞行装置,可以直上九天揽月;我们向往鱼儿似地在水底遨游,于是我们发明了潜水装置,从此尽享海洋的深邃和辽阔;我们惊奇星空的晶莹闪烁,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光辉,于是我们向太空出发,终于到达了星星们居住的家园……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无疑是一个探索的过程,从已知向未知;不断攀登的过程,从低级向高级。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人类进化的要义!

人生需要意义,就像大海需要航标。他们选择攀登珠峰,不是为了征服珠峰,而是为了征服自身。

因此,攀登者们,所攀登的不只是一座高山,而是每一个个体生命的高度。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寻找和攀登自己的人生之峰。这座峰可能是你的生命、事业、精神。因此,人生的山,由你界定,由你攀登,由你创造。我们都是自己的“攀登者”!这就是我们生而为人、拥有一个滚烫生命的意义:攀登、攀登、再攀登!因为你人生的山,它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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