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一天,与几位文友相伴去看望城郊的一个文友。
关于这个文友,我在几年前所写的一篇散文中早已细述过的,如今光阴又逝去了几载,他的家庭境况虽说未有丝毫改观,但其对于文学写作的挚爱依旧炽热,所创作的小说、散文、评论等作品功力明显见长,不仅在市县的报刊上常露脸儿,有几篇还在圈内引起注意,成了当地文坛冷不丁跃出的一匹黑马,其声名影响自是与日俱增,跟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出县城,沿着田间道路缓步而行,初春的天气尽管依然是冷风扑面、寒气瑟瑟,但麦田里绽放着点点新鲜的麦苗和地埂上三五零星探头探脑的草芽却让我们的心情如出笼的小鸟般欢畅无比——节日期间忙忙碌碌的烦躁,蜗居于楼上斗室之中淤积多日的郁闷,一经田野里新春潮汐的洗涮,顷刻之间便都消散净尽了。
路途很短,只走了至多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文友家里。由于事先在电话中约定过,所以文友专门在家等着我们。
在久经烟熏火燎满目乌黑的山村老屋中,大家围坐在一盆行将熄灭的炉火四周,七嘴八舌地谝说着,问询着,用各自心中的温情烘热了文友那凄冷的家。
在时下这个物质财富越来越丰富、充盈得让人应接不暇的时代里,我们这些对文学尚存有几分难以割舍之情的“痴男傻女”们恐怕是生活得极不轻松的一类人了!物质的充裕带给我们的愉悦似乎只有极为短暂的一瞬,而心灵深处正在大片大片荒漠化了的心田却使我们陷入永无休止的苦痛之中。许多年前,当我爬在泥腥味扑鼻的土炕边,用嘴里呼出的热气呵护着冻得抖抖嗦嗦的双手写下对生活的感触时,我是多么渴望能有一张明净的书桌和一盆暖暖的炉火啊!想着那样就一定会写出更美的文章、涌发出更有内蕴的思想……然而当我有朝一日终于走进了舒适、明亮的写字间,在空调体贴入微的关怀中,面对着崭新的电脑时,我的脑子里却满是浮躁的烈火,我竭力逃避着思想的折磨,好半天也想不出一句精彩动人的词句!
据说人性原本就是有着向下滑行的惯性、有着贪图安逸的本性的,所以古圣先贤们才一再地告诫我们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呜呼,人生果真是如此矛盾吗?物质与精神的契合点究竟在那里呢?!
“文学是安妥我心灵的圣经。”这是我在独自思索文学意义之后胡诌出的一句话。心存文学之念者,起码应该是在物质追求之外,尚存着几分对自己、对他人心灵的真切关爱吧!
火炉里的火几经拨弄,终究还是没有灿灿烂烂地亮起来,只是抖掉了白白的灰烬,绽露出无力的暗红。看着文友不住地翻转煤块,听着大家坦诚直爽的交谈,我的心头如饮下了一杯烈酒,融融的暖意烧红了我的面颊,醉昏了我的思绪。也许人生原本就该这样吧,除了“高科技”、“高蛋白”,更需要那丝丝缕缕的温暖来抚慰,唯其如此,方能过得真正舒畅、惬意。
吃完酸菜面,喝掉两瓶白酒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文友送我们来到山垭豁口走大路回县城,殷殷作别之后看着我们走出去好远才转身回去了。大家的谈兴依然未尽,一路道来,不觉之中便徜徉在城市的花灯之下。
望着街灯盏盏,流连于川流不息的人海里,我想此刻在那荒僻的乡村里,文友也一定被灼灼的温暖拥裹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