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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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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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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

张日新

没有住上楼房的时候,我对风声只有一种体验。那就是在农家老屋听到的,是在夜晚。两个季节,一个春天,一个冬天。

我家门前有一棵父亲亲手栽的白杨树。小的时候,它在门前不成风景。每当上学或放学,我们几个孩子都上前抓它一把,或拍拍,或拉拉,告诉它一声,我回来了,我上学了。等长到十几年之后,白杨树就很粗壮了。树冠很大。父亲没有修理。他说,有白杨树在门前,夏天院子不会炎热,有它大树冠遮出的荫凉,人可以在院子里坐下来,吃饭或休息。从此,白杨树没受过任何限制。它怎么生长都没人管。成了我家的骄傲,也成了村里的大树之王。

一种美好,有时也有一种悲伤。冬天到了,农家的老屋很矮,门窗也很破旧。窗子都是用纸糊上去的。辽西的天,冬天的风就是刮得勤。好像没有点风,这农家的日子就没法过。都说“日落西风止”可在我的记忆里,越是深夜,越刮得厉害。冬夜很长,很冷。我们姐弟几个盖着一床被子,拥挤在火炕上。

我一小就觉少,父亲说我随他了。现在的体验还真是这样。小小的年纪,夜晚再觉少,当然什么动静都能听到。冬夜风起,我就成了夜里听风的人。

一天晚上,我记得是腊月十八。腊月十五那天下了大雪。我们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雪狗。两三天的光景,还没有化去。爸爸和妈妈都说:“这回老天不能再刮风了,有这大雪一盖,它就老实了。”天是不随人愿的,十八的晚上,风从北面来了,开始将母亲糊在窗上的纸,刮得沙沙响,接着门有吱吱的声,猪圈蓬上的塑料被掀起来了,就像人们秋天在场院颤簸箕的声音,吧嗒,吧嗒的响。我有点害怕了,身子顺着炕尖往下缩去。门窗响得没有节奏,乱成一团时,白杨树叫起来,不知是什么作用,那树枝和树梢发出地声音,就像现在救火车跑在街上的声音,一长一短,一缓一急。一会像打远方来,慢慢地,缓缓地,叫着喊着,一会就像在眼前出口嚎啕大哭,哇哇的叫喊着,十几岁的心充进了这种声音,害怕急了。天籁之作,它是不让人左右的,它在自然中表现的情态,都是自己的创造。

我让父亲把白杨树放倒。可父亲说:“它是家中唯一能让我们快乐的树,刮风是自然的,有听风的这种体验,生活的动静就是再复杂,也能适应。”白杨树从此,依旧生长,我读书走出了家门。从此也听不到它在冬天刮出的风声了。

住上楼房是在高处听风了。这是在春天。我以为生活条件好了,是可以把自然改变的。但万万没想到,楼窗远望阔,夜听风声急。春风在楼的夹缝中走起来,在楼窗的玻璃上跳起来。推楼,它推不动,但呼叫它是一百个能耐。楼上听风,与农家小院听到的风声不同了。高处的风,它过来,就是一撞一撞的,东碰一下,西碰一下,撞到哪,算到哪。不管是高贵的,贫贱的,它可要一视同仁了。

春风有沙做伴,所以,它的力量是强大的。它的脾气也就硬了起来。白天热热烈烈地刮,晚上它躺下休息,没等人们走出家门,它就一大早把路封上。有沙土的时候是寒凉的,没有沙土的时候是热乎乎的。拽着树的枝条一个劲地甩,一直把树叶甩出来,它不叫了,也不嚷嚷了。在一个嫩嫩的初夏之夜,它就悄悄地睡去,把朗朗的天让给燕子,把清清的河水让给蝌蚪,把暖暖的大地让给绿色。风声停了,辽西的生命起航。

自从听惯了生活中的风声,才在生命的旅途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风声有儿时串联的故事,有当今悟出的哲理,也有我听来之后,心中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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