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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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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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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驴吉普”

                    张日新

父亲的“驴吉普”,就是乡村人赶着的小驴车。就这样一个简单普通的小车,父亲却费了好多心血。

改革开放了,个人自由的空间一放大,农民的心思,也就多了几分想法。一直用肩挑肩扛的活计也想找个省力的办法,那就是有一辆小驴车。轮子转的东西,就是比人步子快。可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约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生活模式。乡村一改革,第一要办的事就是小队散伙,各干各的去。于是父亲也有了参与分点小队家产的权力,但手气不好,抓阄只抓了几代车老板子用过的破鞭子,本想把那用了几十年的大破车弄到手,改改装,自造一辆车,结果没能实现。但父亲不恼,因为这一次机会是平等的,大家一起看着做阄,眼看着抓阄没有啥阴谋在里面。抓到鞭子之后,父亲拿在手,甩两下,鞭子还能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此,父亲开始自己筹划了,造一辆小车自己去赶,这该多么的痛快,多么的自由。别人家一两年的光景就有了二号小马车。我家到了第三个年头还没有造出来,这原因是我们都在读书,都在用钱,父亲把钱都花在我们四个学生身上。我记得一年腊月,父亲扎了好多笤帚和炊具,拿到集市上去卖,他想用这些钱买小车上用的东西,没想到我的眼睛近视了,看不见黑板上写的字,我很急,老师也很急。但我一直没有跟父亲说,直到真的很困难了,我把父亲用了多年的一只碗,由于没看清在桌上弄到地上打了,父亲才发现,我的眼睛有问题。他问我:“你眼睛是不是近视了?”我不再支吾,告诉父亲:“是近视了。”父亲没有言语,几个集上他就把笤帚和炊具都卖掉了,然后叫上我到医院看了眼睛,配了镜子。那本想为小车买部件的钱就都用在了我的眼镜上。我感到很对不起父亲,他肩挑肩扛的苦吃得太多了。但父亲一直没有抱怨,一直默默地劳作。

弟弟决定不读书了。父亲很伤感,他在饭桌上平和的跟我们说:“不读书,以后会吃苦的。”就这么一句,他没再说什么。我是读书了,弟弟劳动了。现在看来,父亲的话就是生活的真理啊!弟弟一劳动,父亲有了帮手。小驴车的筹备也就快了些,弟弟的想法比父亲灵活,父亲正在为没有轮胎而发愁时,弟弟说用手推车的轮胎也行,就是车单薄点,但两个轮子,套上小驴也一样快,一样拉东西。父亲听了弟弟的建议。接着选车辕子,车辕木是讲究的。山槐木可以,但易脆,一旦装东西多了,它会断,而不是弯。柳木木质柔,有拉力,比槐木好些。父亲就去找柳木,找了好长时间,在一个亲属屋家用杨木换来了。这样,车的主体部件备齐,请来木匠,两天光景小车就造出来了,父亲瞅过来,瞧过去,心里美滋滋的。

有小车,但不能靠人拉,也得有一头毛驴或马,母亲提醒父亲能不能买一头,买不起骡马,买头驴也行,一头驴也要好多钱。何况日子刚刚有点好转。父亲不想再去东挪西借,想凭自己的劳动来完成这项任务。还是弟弟想出了法子。他自己跑到集上去,看中了一头一只眼的毛驴,卖主说推碾拉磨都非常好使,弟弟信了,跑回来跟父亲商量,父亲答应了,价钱是好毛驴的一半,200元钱买回了家。父亲让毛驴上了磨道,试一下它的活计,还真行,一上磨道,小驴就碎步地跑起来。父亲乐了,觉得儿子比他有眼光了。但他还是想让弟弟读书去,弟弟最终还是没去。父亲把毛驴套在了自造的小车上,父亲举起那从小队分来的红色鞭子,走在大街上,他也抬起头,左看右看地吆喝着,鞭子一绕,小驴就跑,一跑小车就颠起来,而且发出的响声很有节奏,十分悦耳。村里人一看到这情景,就冲着父亲喊:“老哥,出车了?上哪去?”父亲右手把鞭子一扬,高声回答:“开着驴吉普回老家。”人们就笑了,他也笑了。小车飞似的一会就没影了。父亲的小车别人他是不让招手的,说怕伤着别人。其实是不想让别人使。我们谁都知道父亲的心理,但父亲不独,从不伤害别人,只要有需要帮助的,父亲准保赶着“驴吉普”上前帮忙 。有了“驴吉普”,父亲的肩膀轻松了,父亲的双腿少走路了,劳动的量,可是没有减少,相反父亲更勤快了。每当我们让他歇一歇时,他总是说:“有‘驴吉普’费不了多大力。”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乡村农家人的秉性。离开了劳动,也就离开了快乐,离开了日子。

父亲的驴吉普整整开了五年。春种希望,夏锄生长,秋收快乐。驴吉普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走向田间,走向山岗。把父亲拉到田间,拉到市场,又拉到人的归程要去的地方。父亲的驴吉普成了日子的音符了,这个时代,他不再有达达的车轮声,不再有毛驴的那个鸣叫声。它是记忆,它是储藏,它是农家人回首故土的深深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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