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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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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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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苟

张日新

清明过后的日子,柳树的芽蕾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脚下的大地苏醒了所有的生命。阳光亮了,晴空阔了。孩子和大人,都可以在中午敞开膀子,站在院子里,看燕子筑巢,看鸡鸭嬉逐,看千树花开。一边做活计,一边就把春景揽在了怀。

我家后院的柳树,四棵都有两搂粗了,有些枝干,在日子的风吹雨打中,老得没有生机了。可是,还在树冠上抖着烈烈吹来的春风。有两棵的树顶上还住着喜鹊,但每年看到的只有四五只,不知喜鹊的那些儿女都到哪里去了。有鸟的存在,老柳树就有了精神的活力。一到春天,前后院的孩子,就光脚向上爬,孩子也知道爱护喜鹊了。不像过去的我们,只要看见鸟窝,就会上去把鸟蛋掏下来。现在让鸟儿在树上安家比养育一个孩子还困难了。呼吁,让人们有了良知。孩子是最懂得自然真情的,有在树上爬上爬下的热闹,有喜鹊飞来飞去的歌唱,老柳也就无忧无虑地生长着。乡村人,从来不修剪柳树,这是树木成长中最幸福的。它有自己的活法,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就是前来有人砍下几个枝条,它也无怨无恨,走着四季风雨之路。

老柳叶芽抽出来,在长长的枝条上,接着就有小小的柳苟长出来。柳苟就是老柳生出来的种子。几天光景,柳苟就像小小蚕卷一样,趴在柳的枝条上,一串串的。春风吹来,柳苟就一蹦一跳的,甩着春风,剪着阳光,一树的淡黄,一树的波浪。

吃柳苟,是我童年的时候,那时,乡村每个家院都有几棵柳树,山上河边也都有。春光一亮,柳苟长出来,各家的母亲们,跟在父亲们的身后,挎着筐,拿着镰刀。父亲们爬上树去,砍下柳枝,母亲们在树下捋,把筐捋满,挎回家。锅中的水烧开,柳苟放进去,开水把柳苟烫熟,用笊篱捞出来,控干水。最简单的吃法,就是把炒熟的黄豆,磨成面,拌在柳苟里,撒上盐,加点葱花,放在盆里,来回一拌,就可以大口大口地吃了。那种豆粉之香和柳苟之香,相互作用,吃在嘴里,满腹的温馨舒畅。

还有一种精制的吃法,柳苟同样用豆粉拌好,再加上点玉米面,和得粘糊些。如果有芝麻渣子,放里一些更好。农家的铁锅都是很大的,用秫秸叶子做底火,把锅烘热,一层层地铺在锅上,火一点一点地加大,柳苟饼,渐渐地发黄,渐渐干了。用锅铲翻,再烙一下,铲出锅。用菜刀拦成一块一块的,分给每个孩子,每个大人。用手拿着香滋滋地吃下去。这就是温饱,这就是快乐。

过去的时代,日子是苦的,劳作是艰辛的。可是,吃到的自然美味是纯真的,是幸福的。今天说到柳苟,很多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有头脑的人把它弄出来,拿到市场,却换来了钱花。大酒店把它的吃法叫“大地回春”。一盘上桌,就是三十元。老柳的身影在乡村也是一道孤独的风景了。城里人想回归自然的吃法,已经很费劲了。谁还能把乡土柳苟之香弄到桌上来呢?最寻常的东西,今天变得最珍贵起来。时代向前,生活翻新,日子进步,乡土带着标签给我们心灵慰藉,给我们回味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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