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左的诗

看冰块的下午

原来冷是有形状的

尖锐的，同时也是脆的

而且还透明，能握在手里

透过它看到的世界

有一点扭曲

像童年的梦，彷佛所有一切

都能在里面变形

透过它看到的人类

也有一点扭曲

那是后来，历经人世的苦难和不易

但那不是他们的心

还有一些人

他们的骨头可能是冰块做成的

容不得半点弯曲

大不了被折成两块，无数块

但也不排除他们中的一些

一开始

就想化成随波逐流的水

突然

人生中的很多离别，是大河一去不返

内心的巨石，在一次次席卷和冲刷中，小成鹅卵

还会小成茧吗？那就让破茧而出的蝶蛾

落在肩膀，仿佛枝头落下的白色花瓣

而不是雪花，融化成一滴大海

同样有生活和命运的狂潮，波澜

如果幸福和疼痛难以言说时，就栽一棵树

我早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一片森林

要是有一瞬间按捺不住，想要对谁倾述

那还不如让所有的树在风中

水波般涌动

新年伊始，为什么

我突然想从我的里面走出来

但不是转身背对他，独自哭泣

想到他曾经承受和遭遇了那么多

我只是在思考，新的一年

他该带着怎样的光线来到人间

饭后

饭后，我对表弟说，我们去看看

河里的白条鱼还在不在

那是一条被栅栏围起来的河

我们只能隔着栅栏观看

河水从被青苔吞噬的石头上流过

一路往下，流到天际外的云里

当它再回来时，便把自己拆分成雪花或者

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我们身体的荒漠

那些白条鱼，有一些是人们放生的

我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一条放生鱼

从爱情和命运的手里轻轻滑下

他说

他说，黄河正在枯萎，他写诗

在纸上给黄河的枝桠注入新的葳蕤

他说，七月刚过，风渐紧

一场想象的雪，最先填满孤独

他说，在蒙古草原上，人生就像一棵小草

人来人踩，牛羊来牛羊咀嚼

怎么活已经不重要了，活着就行

他说，他开着货车拉货去很远的地方贱卖

冬天仿佛要把人的热量吸干

得不停哈气，搓手，跺脚

他说，他是千万人中的一个，千万条道路中的一条

有一天，道路会消失

但人不会死亡，只要希望还在

就像大雪覆盖的故乡，春天之后

生命又有了新的源头

河流的拐弯处，生活和命运又都有了转折

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的时候，不要看月亮

月亮那么大，那么圆满

会照亮你人世所有残缺

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在春暖花开的夜晚饮酒

那些从梨树上掉落在你肩膀的花瓣

总会有一瓣让你感觉到沉重，甚至喘不过气来

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坐在山顶沉思

夕阳就要落下去了

即将激起巨大苍茫

这座埋亲人的山一定很疼吧

你看，鸟在树上，你坐在岩石上

你们都像是山结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