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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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龙然
计划写点文字给故乡了。
决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
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
多少年来一直都有
父母健在的年月
回乡，是最激动人心的旅行
长长短短的假期
都会毫不迟疑地踏上乡旅。
老家门前的碧树青竹
野草杂花，都胜过世间所有风景
不输任何名山大川
曾说过，回家的事情
不需要酝酿不需要斟酌
套上外衣就可以匆匆上路
近乡情切，快意无比
一路山风都宛若轻歌
而当父母离去，故乡老去
乡情乡事，变成苦涩的回忆
回乡这件简单不过的事情
便不再容易。
如同久未联系的朋友或熟人
仿佛打声招呼，或是
一句寻常不过的问候
都需要一件正事来起头。
谁说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这是多么酸楚的谎言
故乡故土，儿时的居所还在
母亲用旧的那把锈锁
锁紧门扉，也锁紧心扉
逝去的时光零零散散
时断时续，连不成片
偶然记起的一点细节
便以慌乱的文字写下
害怕拾起的某些东西
再被弄丢。
庄
庄。这是一本旅行杂志上
一幅照片的名字。老实说
我是被这名字勾留住的
简洁平静的一个字
却宛如具备拖拽的力量
视线和思绪，瞬间被带住了
而画面，只是一处寻常不过的
村庄
那是一处俯拍的村落。
杂色房顶的屋子
如随意堆砌的积木
或围合，或散布，或拼接
毫无章法，自由地铺展
在广阔平坦的空间里
新绿溅溅的田块
树木葱茏的山丘。一道马路
恰到好处地穿村而过。
陶渊明说“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村庄太满，天空被挤窄了
炊烟很薄，在朝阳里升腾
人们都约好了一般
在院落的晾绳上挂满衣物被子。
我摩挲着这些纹理与细节
这个与我故乡具备同样质感的村庄
无疑触发了视觉听觉味觉
以及痛觉。
仿佛就在我摩挲辨识的时候
某道篱笆上的某棵倒刺
在我指尖划上了一刀
生疼的口子
是的，也是在这样一个早晨
我曾经攀上老家对门的山顶
以这样相似的视角
俯瞰过母亲的院落。
那时候，母亲尚未年迈
走路带风，在堂前唤狗，喂鸡
连咳嗽都响亮
整个山坳，似乎都属于母亲
那是关于故乡，最好的记忆了。
郑重其事地攀上高处
把一个寻常村落的样子拍下来
一定不是偶然或无意的
或许，也曾计划了很久很久
庄。作者惜墨如金的一个字
一定也有许多，没说出的话
噎在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