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说 吃》
周龙然
今天我们来说说吃。说吃,是在说一件大事情。何以见得?
仓央嘉措说,“世间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俗语有言“雷公不打吃饭人”,天垮下来也等吃了饭再说。可见吃饭这事儿,小得了吗。
俚语还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柴米油盐的生活日常,哪一件不关乎吃啊。
元杂剧《刘行首》说这七件事之不易,“教你当家不当家,及至当家乱如麻;早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吴中才子唐伯虎也在除夕日家家忙年的蒸煮煎炸之时占得一绝:“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暮清淡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
吃这件大事,古来诗人词家说的多了去了。
最欣赏北宋婉约派(今“闷骚型”)词人柳永《鹤冲天•黄金榜上》“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句,功名荣耀都可以换得小酌薄饮,实在是洒脱得可以。
诚然,柳才子也不是真洒脱,说是不奢功名,却在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祥符八年(1015年)和天禧二年(1018年)前后九年三次参试科举,却三番落第不中,被命运与火气打趴下,这是后话。要知道连皇帝佬儿宋真宗就曾亲下诏书,判其词格为“属辞浮糜”,这在如今得归入扫黄打非之列,属于没有高扬时代主旋律。这样子没有才德兼备的家伙,想要谋得公务员之职,自然没戏。
然而这位自诩“奉旨填词”的柳才子,词作真正不差。随意拈几句选入高中教材的《雨霖铃》说吧,与情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又“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唯美又挚情的表达,算是没sei了。
纵然如大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陆游,说起吃来也是这样色儿的:“狂吟恨未工,烂醉死即休。”
说喝醉了吟诗作赋都不工整了,只求一醉方休即可。按今天话说就是“喝酒喝酒,喝死去毬”。这与柳永“功名换小酌”异曲同工。
当然,陆大诗人吟得一手好诗,也做得一手好饭,是厨艺不错的好男人之一。精通文墨又精通烹饪,的确难得。其诗词中咏颂美食佳肴的就近百首。
他在《山居食每不肉戏作》的序言中记下了“甜羹”的做法:“以菘菜、山药、芋、菜菔杂为之,不施醢酱,山庖珍烹也。”并诗日:“老住湖边一把茅,时话村酒具山肴。年来传得甜羹法,更为吴酸作解嘲。”
可惜这道“甜羹”菜的做法描述简约,不似中药方子“茯苓二钱,山药五钱,女贞子钱半”那般细致,倒如“味精少许,葱花若干”的描述一样让人难以把握。否则就可以有模有样做出这道菜来,就村酒山肴品味一番了。
诗圣杜甫一生仕途不顺境遇不佳,住茅屋宿草堂流离失所,日子过得紧巴些个,吃得也自然不咋的,与玉盘珍馐饕餮盛宴大抵无缘。于是就只有说别人家的美食、为其它食客饮者点赞的份儿了。
他《饮中八仙歌》中写诗仙李白这段,端的甚好。“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为了吃吃喝喝天王老子都喊不动的做派,也是醉了。
说古来吃货诗人、食客词家,怎么能少得了“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流传至今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名菜名吃多到数不过来。诸如“东坡肉”、“东坡酥”、“东坡饼”、“东坡腿”、 “东坡豆腐”、“东坡肘子”、“东坡玉糁”、“东坡芽脍”、“东坡墨鲤”、“东坡豆花”等等之类。算他古今第一食客都不为过。
你当他诗句缘何说得“问我此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因为这些地方,美食多啊。
正是他贬谪一生的遭遇,成就了他一世的吃货生涯。吃出了精彩,吃出了豁达,吃出了文化。他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写“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他自嘲“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他赞叹“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
他的《食猪肉诗》颇有当今段子手的风范,“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他还吃田鼠吃蝙蝠,算是极其的重口味,有诗句“荐以熏鼠烧蝙蝠”为证。大概在苏诗人眼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奔跑的美食”。
你瞧你瞧,这一扯远,天就晚了。厨房里饭菜香了,咱们吃完下山吧。
既然是聊诗的文字,就依然用诗语作结。
陆放翁说“自古达人轻富贵,倒缘乡味忆回乡”,去龙哥推荐的龙潭湾庄园亲近乡土、寻味乡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到底吃些什么,倒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