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魂》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往往大事件的发生，源于一个小细节。或者说，正在酝酿的大事件，会因局部细微的变化提前发生。

假如1925年3月，甘肃督军兼甘肃陆军第一师师长的陆宏桃在他60岁时没有突患中风卧床，革命浪潮到平凉恐怕还会延缓几年。但因为他的患病，被他一手提拔，逐步从马弁一步步升为副官、副官长、营长、团长及至甘肃陆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的李长清（1883—1925年，甘肃临夏人），便欲与陇东镇守使张召嘉密谋，拥张召嘉来省上任督军，而由自己接任陇东镇守使。随后，李长清率兵进入省督军府，逼迫陆宏桃委任其为师长，交出师长印信。

当时，陆宏桃非常气愤，质问李长清，你难道忘记你是谁提拔的吗？没想到你如此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李长清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您不让位于我，别人也会取代您的，近水楼台，我何不先得月乎？哈哈！

陆宏桃在床榻上被迫交出师长印信后，李长清便立即率兵，对陆宏桃所辖的第二旅黄得贵部进行了突袭，将其击溃，遂独霸兰州，暂时控制了局面。

 同年7月，陆宏桃在李长清、张召嘉的威逼之下，以自己风疾不治为由，致电北洋政府临时执政的段祺瑞，辞退督军兼省长职务。

当时，段祺瑞政府已经任命时任中华民国国民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的冯玉祥为西北边防督办。为防甘肃政局因陆宏桃辞职而大乱，也为把冯玉祥牵制在边远地区，段祺瑞又任命冯玉祥兼任甘肃省督办。

一旦去了远离海口的西北贫寒之地，由于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不仅难以购买武器装备，也会影响到自己的部队扩充……对于段祺瑞以委任之名逼他走的这一步路，冯玉祥心里是清楚的，因此在情绪上十分抵触，拒不受命。

这时，一直关注冯玉祥动向的中共北方地区党组织领导人李大钊，还有孙中山的代表徐谦，在1925年1月，多次前往冯玉祥在河北张家口城东的土尔沟所办的“冯记小图书馆”，与冯玉祥会面，替冯玉祥分析他的处境和国内动荡的局势，权衡利弊，出谋划策，说你如果此时完全辞职，势必会引起全国正在勃兴的形势急转直下，对整个国民革命极为不利；你的部队也会由于你的引退失去依靠而被分化瓦解；西北地区虽远离海口，物资匮乏，生活条件差，但企图牵制你的段祺瑞、张作霖势力鞭长莫及，大有经营的余地；同时，这里背靠苏联，可随时争取苏联的援助。于是，冯玉祥便接受了西北边防督办兼任甘肃省督办的职务。但冯玉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他不愿自己远贬西陲而放弃支配北平的政治地位，也不愿失了甘肃的地盘，就派刘郁芬、蒋鸿遇为正、副总指挥，率国民军第二师进入甘肃。

1925年9月，刘郁芬率国民军第二师从包头出发，历时43天，行走3000多里的路，历尽艰辛，于10月下旬进入兰州。

刘郁芬，今河北人，时年39 岁，历任冯玉祥部十六混成旅参谋、第二十一旅旅长、河南警务处处长兼省会警察厅厅长，1924年晋升暂编第二师师长。此人足智多谋，办事手腕强硬。他率部抵达兰州3天前，为防李长清有变，就让蒋鸿遇率领几十个士兵，悄悄潜入兰州城，盯紧驻扎在东教场的甘肃陆军第一师的动静。刘郁芬率军行将进城时，蒋鸿遇还独闯了第一师军营，给第一师官兵训话说国民军已有一千名士兵进入了兰州，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时间，李长清和其部下就被震慑住了，但也并未放松戒备。李长清去拜见刘郁芬时，带了40多人的卫队。刘郁芬早有防备，李长清的卫队还未靠近刘郁芬的府邸，就被其部的旅长张维玺给缴械了，吓得李长清出了一身冷汗。为打消李长清的疑心，刘郁芬故意批评了张维玺，并且将枪械还给了李长清的卫队，才使其放心。此后，刘郁芬加强了戒备，命令进驻军营的士兵一律保持战备状态，到了晚上，借助夜幕掩护，悄然埋伏在城外的壕沟中，将李长清部包围。五泉山这边也戒备森严，有一处营地，前来游玩的人不能靠近。这里是国民军第二师一个炮兵营，一门门大炮直挺挺地对准李长清部，炮兵们坚守在各自的炮位上，只要李长清那边有异动，他们就立即开炮。

刘郁芬住在督军府，前后都是花园，后花园靠近一道城墙，上到城墙上就能眺望到黄河以北的风光。国民军到来之前，这里的大堂仍然保持着封建官衙戒备森严的气氛，匾额高悬，刀矛剑戟竖立两边。经过半个月的收拾，大堂变成宽敞的讲堂，被用来宣传当前形势，讲解“国民军将与民众结合一致”的思想，并开设了军事、政治、三民主义、国民革命史等课程。刘郁芬还邀请李长清来讲课，让李长清彻底打消了对他的疑虑。刘郁芬看时机已成熟，开始实施“鸿门宴”计划。11月中旬的一天中午，刘郁芬宴请甘肃陆军第一师营以上官佐，当李长清刚走进会餐室时，督军府的大门突然被关闭。由于李长清是当时兰州有名的拳术高手，刘郁芬便让武功高强的赵登禹守候在李长清必经之路转角处，等李长清一走近，赵登禹趁其不备，飞起一脚踹倒李长清，接着将其两个胳膊反转制服。这时，早已埋伏好的士兵闯进会餐室，鸣枪命令其他人不许动，全被缴了枪械。李长清的卫兵见状，准备掏枪还击，结果被当场击毙一人。

随后，李长清就被几个举着大刀的士兵押至后花园一座假山旁边。按照刘郁芬的指令，国民军第二师军法处处长带了两名铁匠给李长清钉上铁镣。一个参谋勒令李长清写下手令，严令部属不能乱动，以免遭遇生命危险，同时命各部听候刘郁芬改编。

刘郁芬拿到李长清的手令后，就在抓住他的第五天半夜，先将其勒得半死不活，然后活埋于督军府的后花园中。

除掉心腹之患李长清后，刘郁芬和蒋鸿遇决定取消甘肃陆军第一师编制，改编成两个混成旅。为了安抚陆宏桃的旧部，擢升韩有禄为第三混成旅旅长，驻固原；宋有才为第四混成旅旅长，驻狄道(今临洮) ；黄得贵为游击司令，驻阿干镇。接着，刘郁芬召开全省军事会议，决定由督署统一全省军队指挥，各镇不得擅自扩充，自由调动。甘肃各镇守使不能不和刘郁芬虚与委蛇地表示服从。凉州镇守使马麟，河州镇守使裴建准，以及回军师长马鸿逵，都先后来到兰州觐谒刘郁芬，表明他们拥护的诚意。其余各镇守使也和刘郁芬差信使往来，几无虚日。陇南镇守使孔繁锦和刘郁芬结为拜把兄弟。

尽管虚虚假假，但国民军在甘肃初步站住了脚跟。